天色骤然暗了下来,一场暴雨将至。
客厅里的气压更是低到了极点。
梁天放额角渗出冷汗,他看向梁昱舟,并无任何异常。
梁昱舟还像往常一样,眼底一片坦诚,带着一丝谦卑又讨好的微笑看向他。
一定是他自己想太多了。
梁天放收回了思绪,他和梁昱舟之间还不能闹僵,挪用货款的事情,还有眼下订单签订失败的事情都需要解决,至少现在把梁昱舟留在身边,还是有利用价值的。
想到这里,梁天放便开口道,“爸爸,大哥说的没错,我确实是叫手下去采买些特产带给你和妈妈,可谁知他们采买也没个度,买多了些,回头我一定要好好教训一下他们。”
梁京江原本也没有将这件小事放在心上,只是点了点头。
“你们别站着了,都先坐下吧,眼下最重要的事不是这些,而是怎么样能够快点有资金注入,码头停工太久了,再这样下去,资金链就会断裂,我们家会被拖死。”
梁天放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出。
之前他去谈贷款的事情没有谈成,现在订单的事情也没谈妥,他唯恐自己再多说一句,梁京江的怒火便全部发泄在他身上。
“天放,你有什么想法,说说看。”
梁天放终究还是躲不过去,吓得一惊,“爸爸,我……我现在也没什么头绪。”
“养你十几二十年是干什么吃的,出去留洋,都学了些什么回来,一问三不知,事事都干不成。”
梁京江斥责道,他的目光投向梁昱舟,忽然觉得,死读书还不如早点出去在江湖上混一混,至少不会如此呆头呆脑,关键时刻连句话都不敢说。
“昱舟,你呢?”
“爸爸,我大字都不识几个,自然是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主意,咱们梁家的事还要靠您主持大局,您说怎么做,只要一句话,我便替您去做,绝无怨言。”
梁昱舟欠了欠身,说道。
梁京江点了点头,不知怎地,就是觉得梁昱舟讲话听着更舒心一点,虽然也是没能提出一点建设性意见,但至少态度表明了,就已经足够了。
“罢了,你们都还年轻,看来之前是我有些拔苗助长了,想着一下子把手头上的事都交给你们,我便能想几天清福了,谁想到,我暂时还是闲不下来的。接下来的事情,你们暂且不要管了,还是我来处理吧。”
听他这样讲,梁天放如释重负,暗暗松了一口气。
梁昱舟则陷入沉思,开始盘算应对之策。
梁京江话锋一转,直指梁昱舟。
“昱舟,你最近也要收收心了,你看看你一天到晚的,像什么样子,与那些个不入流的小明星搞到一起去了,还被登上了报纸,你丢的不是你自己一个人的脸,丢的可是整个梁家的脸,你这样长久下去,让我怎么放心把家里的生意交给你去做?”
话里话外无非就是看不中梁昱舟的行事作风,连带着看不中他这个人。
“您之前不是一直再催我吗,说我该成家了,我这不是在努力着呢吗?”
梁昱舟懒得跟他解释,随口调侃道。
“你少在这儿给我油腔滑调,我们梁家的大门是那么好进的吗,是谁都能进得来的?那些个搔首弄姿的女明星,你是想都不想要,怎么也要找个正经人家的小姐才是。”
“是,我下次注意,不让那些小报记者再拍到了。”
“你还想有下次?”梁京江只觉得这个儿子天生就是来和他作对的,“今天你付姨刚好出去打牌了,不在家,改天我一定让她多给你物色几个合适的人选。”
“合适的人选还是给天放留着吧,我要他选剩下的就行。”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人生大事,哪有像你这么对待的。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梁京江呵斥道。
一旁的梁天放也跟着脸红,他知道梁昱舟一直都是离经叛道,但却没想到竟是这般语出惊人。
“你就是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不要一开口还是那种街头混混的感觉,平白被人笑话。”
梁京江话一出口便后悔了,他心里虽然是这样想的,但是说出来对梁昱舟的伤害却是加倍的。
自己的儿子流落街头,沦落到与乞丐、混混们为伍,这是他人生中的一个污点,也是一直以来他与梁昱舟都刻意避开的话题。
见梁昱舟脸色骤变,梁京江的态度也缓和了下来,“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多想了,无非就是一个父亲对自己孩子恨铁不成钢的抱怨罢了。”
梁昱舟扯了扯嘴角,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怎么会呢,您不管说什么都是为了我好。”
说了违心的话,可脸上还要保持微笑,这样的日子,梁昱舟早就过够了。
梁天放见气氛不对,急忙打圆场道,“爸爸,大哥,你们晚上想吃什么,我叫厨房去加菜。”
这一场并不愉快的对话,终于结束于一场晚餐。
从梁家大宅离开的路上,天公不作美,下起了雨。
梁天放明显放松了许多,可心里还是对于这次展销会的事情不甘心。
“哥,你说,还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快点赚到钱?”
“你问这个做什么,该不会是最近又去赌了吧,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别再去了,你怎么就不听呢?”
“不是,我最近都在丰城,哪有工夫啊。我这不是想替爸爸分忧解难吗,其实,展销会的事情没搞好,我是很内疚的,但是你是知道的,我门道没你多,我想补救也找不到方法啊。”
梁天放所说不假,可这其中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他自己。
今天在大宅里,他明显感觉到父亲对他们兄弟二人的态度有了些许变化,他若是不想办法抓紧时间将功补过,怕是会被梁昱舟一点点占据了在父亲心中的地位。
“我哪有什么门道,刚才我也在爸爸面前讲了,我是个粗人,打打杀杀,那些见不得光,上不得台面的事我倒是很在行,但是生意上的事,我怕是真的帮不了你。”
梁昱舟虽然嘴上这样说,但心里却在快速盘算着,毕竟这是梁天放自己主动送上门来的,这个机会他可不想错失。
“当真就没有了?”梁天放将信将疑,怀疑一旦产生,便再难消除,今日在大宅里因为礼品的事情已经让他起了疑心,可眼下他又没有其他人可以求助,也只好暂时与梁昱舟结盟。
“哥,你对我可不能有所保留啊,你放心,这次的事情要是成了的话,我不会独揽功劳,定然会跟爸爸讲清楚,这次是我们兄弟协定做成的,想必爸爸看到我们兄弟同心的样子也一定很开心。”
梁昱舟笑了笑,看向坐在身旁的梁天放,“天放,我在你心里就是这么一个形象吗?都说血浓于水,我之前帮你只是因为你是我的兄弟,并不是想要有所求,你这样让我很伤心,你知道吗?”
“哥,我……”梁天放一时语塞,他完全没想到梁昱舟竟会对他说这些。现在看来倒是自己像个小肚鸡肠的小人了。
“好了,什么都别说了,既然你提出来了,我这个做哥哥的,自然会帮你想办法,不过你要给我几天时间。”
“哥,那咱们可就说定了,我等你消息。”
梁天放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忙不迭地答应道。
将梁天放送回住处后,车窗外的雨下的更大了,雨水顺着车窗流下,将路边的霓虹灯光折射的光怪陆离。
窗外便是他昨晚喝酒的地方,想起今早报纸上那张照片,梁昱舟心里一阵气闷,将颈间的领带松了松。
“大哥,我们现在去哪儿?”
郑耀坤的声音恰好在车内响起。
梁昱舟原本是打算去童家巷那边的,毕竟早上的误会还没解开,他不想拖太长时间,很多事情拖的时间越长,就越难解释清楚。
可眼下梁天放又给他提了新要求,这是个难得的机会,他不想错过。
权衡再三,梁昱舟还是开口道,“去准备一下,我要去趟丰城,亲自见一见贺五爷。”
郑耀坤多少感觉有点意外,本来已经在朝着童家巷的方向去了,只好又调转回头。
梁昱舟一向冷静自持,他已经蛰伏了这么多年,不能再让任何一点意外让他多年经营的棋局功亏一篑。
至于常映雪,他则十分有信心,他相信她,也相信他们之间的感情,不是那么轻易就会被拆散的。
更何况,等他完成了眼下这件大事,他们还有的是时间。
在他成事之前,他不想常映雪的存在被人发现,他怕自己就此多了一个软肋,被人轻易拿捏、威胁。
可他所不知道的是,现在的童家巷一片漆黑,常映雪并不在家,而是在蓝海西餐厅。
常映雪用叉子搅拌着面前那份沙拉,显然心思并不在那一桌美食上面。
坐在她对面的李逸尘细心地将牛排切成小块,推到她面前。
“有心事?”
“没有。”
常映雪笑了笑,将一块牛排放入口中,味同嚼蜡,此时此刻就算是再美味的食物,只怕她也尝不出味道了吧。
曾经以为自己已经经历过很多同龄人所没有经历过的事情,失去亲人,被家人出卖,穷困潦倒,被周围人误解排斥,这一切她都经历过,她以为内心已经足够强大,可却还是被一张报纸上的照片轻易击垮。
她应该相信梁昱舟的,不是吗?
她在等他的解释和道歉,可是,梁昱舟,你又在哪儿呢?
“你是不是真的和梁昱舟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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