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水清指着瞿怀肃问摊主老吴,“你觉得他长得像主公吗?”
他没等到老吴回答他,自顾自地接下去,“我觉得不太像”。
他的刀快极了,擦着瞿怀肃的耳朵砍下去,轻松的劈碎了旁边的桌子。
柏水清“啧”一声,从面前那堆木片里提出自己的刀,语气有那么一点惊讶,“腿倒是挺快。”
这片刻间瞿怀肃那双长腿已经把他带出了百八十米远,他一脸惊魂未定地对这边喊,“你们自己人弄坏的,我不管了啊!”
老吴一把将抹布拍在桌子上,不耐烦地跟他们挥手,“快滚!两个人一起滚!”
柏水清一撇嘴,抓刀冲瞿怀肃追了过去。
朔川的人都知道,今天是阮旸的生日。
朔川的路上都是摩肩接踵欢庆的人,看见他们这边拿刀追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让出一条路来拍手叫好,估计以为这是什么新节目。
“瞿先生,跑快点啊!”
“柏护军,手下留情哦——”
瞿怀肃踩过一片墙面和房檐跑,心里叹了口气,想着这算是什么事啊……他本来还等着阮旸那边流程走完,能蹭一碗长寿面。
他又想了想,绕开了阮旸和逄宪所在的地方,想着他们那边快点先热闹完。
柏水清倒是没想到他会往这边跑,但他到底是从小在朔川摸爬滚打大的,对这片道路熟悉的像是自家前院,很快便把瞿怀肃堵在了一处墙角里。
瞿怀肃看了看身后高的有限的墙面,想着自己是不是能翻个墙,阮旸会原谅他私闯民宅的。
“你是在看不起我吗?”柏水清冷声问,“还是你以为我要杀你是闹着玩的?”
瞿怀肃无奈地看向他,“能问问为什么吗?我们以前也没有仇怨吧?”
柏水清用一种“你他妈心里没数吗”的表情看着他。
——刚才你明明说我不像的,就不能坚定一点吗?
瞿怀肃觉得对方有点无理取闹,但过往的生活教他惯于服软认怂,于是他陪着小心问,“我们商量一下好不好?我以后绝对不会给你们添麻烦,就只是活着,你放过我好吗?”
不远处的街上热热闹闹,欢声笑语,小孩子踩在父亲肩头去够雪白芳香的槐树花编手串,糖葫芦让太阳一照晶莹剔透的——什么东西放太阳底下都显得要更好看一些。
而在他们这边,墙壁的阴影里,柏水清摇了摇头。
“不管你是为谁做事,抱着什么目的,从少主带你入朔川的那一刻开始,你就已经是个麻烦了。”
其实是瞿怀肃自己跟着的——但这听上去有点强买强卖,不是很遵循阮旸的个人意愿,柏水清听了之后说不定会更加生气。
他小声问,“那么严重吗?”
柏水清看着他那张与阮玄沧有八分像的脸皮笑肉不笑,“你以为呢”。
在阮周,至少在朔川,阮玄沧已经不再像是个人,而是一种象征性的东西。他强大,具有护佑性,代表着战争与暴力。
在朔川的土地上,生有阮玄沧的脸已经不再是一种人与人之间的巧合,而更像是一种神灵显灵。
镇北军里能有人想推举逄宪取阮旸代之,瞿怀肃这张脸可以作为震慑,也难保不会让人做成一个更好控制更能让人信服的傀儡。
“我发誓永远不会站在天旸对立面。”瞿怀肃看着柏水清的反应,有点泄气,“这样都不行吗?”
他身上的气势很弱,弱到柏水清脑子里的影像跟着心一晃,让他甚至有一点怀疑自己的记忆——其实可能也没那么像——阮玄沧从来都不会低声下气地跟人说话。
柏水清用刀背敲着自己的手掌。
他问,“你觉得怎么才能最快的获得一个人的喜欢?”
接着他自己回答说,“是移情。而人的感情是很难把控的。”
你喜欢一个东西,那么与它相似的东西,也会往往下意识地多看两眼;你看重一个人,哪怕他做了错事,也会觉得他在做错事的那个瞬间值得同情。姜太公曾论爱屋及乌,非是虚言,人也常因此做错事。
瞿怀肃张了张嘴,脸上的神色非常复杂很不好看,却许久没有对柏水清的话做出什么反驳来。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自暴自弃地说,“那你砍吧”。
柏水清笑了笑,这是他自打和瞿怀肃见面之后第一次笑。
“你能配合真是太好了。”
他一脚踩住瞿怀肃的肩膀抵在墙上,挥下的刀刃上泛着如火的红光。
“铿锵——”
却不是刀刃砍在骨头上的声音。
还没等瞿怀肃从被震得耳朵发懵的状态里反应过来,他已经被逄宪一脚踹了出去。
瞿怀肃趴在地上眼前发黑地捂住胸口,觉得自己的肋骨像是断了——他轻功一向很好,一般跟人打架能跑就跑也不会轻易受伤——除了窦王夏那回,这可能是他长大后伤的最重的一次了。
逄宪用臂铠架着柏水清的刀,怒吼道,“你发什么疯!”
柏水清却不理他,调转攻击的方向,又向瞿怀肃这边砍过来。
把人搀起来的吕贺通不敢多留,拽着瞿怀肃往巷子的人堆里跑——瞿怀肃让他扯得整个上半身都疼。
柏水清要追,躲过迎面袭来的拳风,手里的刀却被逄宪踩着刀背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柏水清叹了口气,“敏承,他不是主公。”
逄宪说,“我知道”。
“你不知道。”柏水清根本不相信他,“你要是知道,就应该跟我一起杀了他。少主这一路本就行的不易,若来日他真的变成麻烦,你难道还要再多后悔一次吗?”
他看着逄宪黑沉沉的脸色嗤笑,“你老是这样,一味的心软,非要等到事情到了无法转圜的地步,才会逼迫自己下那个最让自己难受的决定。”
跑出了一段好长的距离,吕贺通才把瞿怀肃像货物一样掷到地上。
瞿怀肃几乎就要以为他要把自己扔在这里不管了。
却听吕贺通转过头,盯着逄宪的方向,语速极快的说,“这里离小主人很近,你走两步就能看见他了,柏水清再怎么也不敢在他面前杀人。”
瞿怀肃艰难地撑起身,问,“那你呢?”
吕贺通兴奋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我去看看头儿赢了没有!”
……你还挺爱凑热闹。
瞿怀肃喘了口气,“他们遇上自己人还要打?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商量一下吗?”
多新鲜啊——吕贺通拍了拍他的肩,对待外地人态度十分宽容,“你不知道。朔川这地方,一向是谁的拳头大听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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