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蓝目

我是早睡的那个人,所以半夜就被白行叫起来轮班了。白行倒头就呼呼大睡,半点没有要谦让或者忍耐的意思,然后不一会儿就开始翻滚,睡得四仰八叉,似乎在梦里周游世界。

我就这样理所当然的坐在竹凳上发呆,又或者闭上眼睛冥想;也会推开窗户查看天色,等待着光明降临。

屋外似乎一片安静,听不得一点虫鸟声;屋内呼吸声不断,此起彼伏。

大概呆坐到天微微变色。沉寂的外界稍察觉到有浮动的气息时,竹屋的门被从外边拉开一道缝,那道缝很窄,几乎透不出门外的景。

我一开始并没有感觉到异常,直到我起身打算合上门时,才意识到有山灵就在离我极近处活动。正当我慌神准备做出反应时,一段草绳出现在门沿上方,门随即被外面的推力合上了。

草绳...该不会是?

我猛地推开门,撞倒了门外的少年。

微弱的光映照在少年的脸上,显得他头发很黑,皮肤很黑,眼珠子也很黑。

摔倒的少年立即站了起来,忘记了拍掉身上的灰尘。他的头顶几乎与我的肩膀在一条水平线,脸上浮现着不慌不怯的礼貌微笑,就像是一个优秀的班长兼五好少年。

我对这个少年好像有些印象,但却记不清在哪里见过。

面露正义的少年对着我快速地深吸一口气,似乎准备好了一篇三分钟的自我介绍,就等展示了。

“你好,我叫蓝目,我的眼睛不是蓝色的,我很喜欢我的名字,很高兴认识你,你一定就是季业哥哥,你的名字真好听。”

“啊...对。”赞美来得太快,让人猝不及防,“我也很高兴认识你,蓝...目,你的名字也很好听。”

本来满怀期待听他的自我介绍,没想到竟然是这种模板式的开场白。

“季业哥哥,我昨天送来的鱼还好吃么,我今天又给你带来了三条,希望你能够喜欢。”这个少年的用语听起来礼貌又正常,正常得让我不由产生怀疑,我想他大概是要用鱼和我交换血气。

“非常好吃,谢谢你。”我也礼貌又正经地回他话,“现在天还没亮,这附近多危险,要不要进屋坐坐。”

那些给我留下不好回忆的经历让我不太敢信任眼前这个拼命献殷勤的正常少年,我试图提醒他这附近有杀灵不眨眼的恶魔,选择进屋可能会命丧黄泉,我随口客套了一下,相信他会马上离开。

不知道是我用语太委婉了,还是这少年压根不知道荆池的事,他竟然同意了,把挂在门上的鱼递到我的手里,感谢了我一声就踏进屋门。

“等等,白行和林还在睡觉,这样必定要吵醒他们。你怎么这么不会说话啊!”我的心大声批评我。

就在我谦卑地接受教育并心存愧疚地往门里走时,却发现白行和林已经醒了,他俩像警觉的野犬一样,眼睛圆瞪,坐得笔直。

“我叫蓝目,又给大家送来了三条鱼,希望和大家成为朋友。”这个少年没等我介绍,就已经自报家门。

白行听到鱼,并没有像昨天一样心花怒放。

“送什么了?送哪了?”他嘟哝了两句,带着不满的情绪。

“送来了三条鱼,给季业哥哥了。”

蓝目一五一十地回答。我这时正把串着鱼的草绳挂在屋里一处竹把上。

“哦,好,你可以走了。”

白行看了一眼已经到手的鱼,像受朝拜者一样心安理得接受了贡品,然后抓紧打发这个打扰他清梦的大个子小屁孩走。

“不知道三条鱼够不够大家吃,我下次可以多带来一些。”

蓝目没有想走的意思,他不把自己当外人,在陌生的环境里像在自己家一样,可我也没怎么宾至如归地招待他。

“不够,你现在可以回去钓了,走走走。”

白行不耐烦地轰蓝目出去,蓝目听了白行的话,真的就乖乖出去了。

这个被我请进来的客人还没等我说一句话就离开了竹屋,白行看着少年走出去还关好了门,两腿一挪,身子后仰,又躺回床上,没过多久,就打起呼来。

白行这招还真是厉害啊,三言两语,言简意赅,直截了当。这叫蓝目的少年也不耍杂技,不玩心眼,不唠里唠叨,两个人你来我往,转念之间,就还来一片太平清净。

我决心要偷偷向白行学习。

林随意收拾了一下自己后,向我表示要接我的班。他虽然没多说什么,但我估计他也怕被白行暗伤。我看着窗外由黑变蓝的天,心想睡也睡不了太久,就把凳子让给他,自己蹲在墙角。

其实我想借着这个机会再问林一些话,但纠结了很长时间也不知道怎么表达,如何开口,想着想着,竟睡了过去,还做了一些迷迷蒙蒙的梦。梦里的场景片段又虚幻,并不连贯。

绿荫晃动、阳光透入,一棵棵树木矗立,相叠成长形黑影

视角下降,竹编的背篓倾倒、孩童爬出,摇晃着跑向白色的林间尽头

落幕、全面漆黑,男女争吵声远近荡漾,时断时续

安静片刻,婴儿啼哭一声,众人哭喊一片,撕心裂肺

变幻、倏忽明亮,树皮褐色的纹理、参天的虬枝、苍穹铺满翠色

模糊又细碎稚嫩的声音,从近地面升起,延长——

红色降临、缭绕,笑面女伸手抚摸我的脸颊,嘴唇蠕动在耳边。

起床了。

“起床了!起床了!”

白行又在使劲拍我的脸,他怎么能这么不见外,“坐地上也能睡着,厉害啊哥!”

“我没睡着,想事情,在想事情。”

白行拉着我的胳膊一把把我揪起来,“那边还有个事情等你闭上眼睛在梦里想呢”。

我朝他头扭到的那个方向看去,那个叫蓝目的少年双手提了不知道多少条鱼,正站在门口。

我的大脑花了一分多钟的时间才完成了和小脑的交接程序,刚苏醒就要处理陌生又不得不执行的任务,它表现得消极怠慢。

我心想:这孩子是怎么了??倒也不必这么积极啊。

刚刚做完那个梦,我心里有点焦躁,因为特别想仔细回忆回忆,生怕忘掉,可现实并不允许。

“季业哥哥我可以进来了么?”那孩子十分诚恳地询问。

“可以可以,我替季业哥哥同意了。”白行见我迷糊着不作为,主动上前迎接——迎接那孩子手里的鱼,到手之后回头对我讲:

“我看这个小屁孩儿可以,有出息。”

他把鱼挂到室外,便挂边唱,“礼多人不怪。”

蓝目并没有进屋,似乎在等我发话。

我活动了一下僵掉的脖颈,伸了伸双臂,走出竹屋,关上屋门,拥着蓝目走到门外的开阔地带,然后放手。

“屋里太闷了,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我被自己这一连贯又洒脱的动作和语言帅到了,但只自以为是了几秒,又转而小不安起来,也不知道在不安些什么。

“我觉得季业哥哥一定喜欢吃鱼,所以就送鱼给你。”

在户外的阳光照耀下,我看清了蓝目的长相,他长得并不像我以为的那么黑,五官很大,有些立体感,看起来韧劲十足。他的样子看起来只比白行小一点,明明是一个大小伙子,又不是女孩子,还季业哥哥、季业哥哥地叫,我听起来很不适。

可我并没有表现出一点不满,“你叫我季业就好,不用客气。”

“好的,季业哥哥。”

“小屁孩还挺有礼貌,我喜欢。”

白行走上前,把手按进蓝目的一头卷毛里,抓了几下,“季业哥哥太笨了,你有什么愿望,我帮你实现。”说完又把头歪到蓝目的眼前:“叫我白行哥哥就好,不要客气。”

“好的,白行哥哥。”

“所以你有什么愿望呢?”白行边问便把蓝目从我身边搂走,还朝我挑了一下眉毛。

“好好好,你行你上”,我心里这么想。这刚好给我一点喘息的机会,可以让我好好琢磨一下刚刚的梦。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蓝目是白行第一个不特别抗拒的山灵,这到底是因为年龄看起来相仿的,还是收了鱼的原因呢。

林一个人坐在室外的那个曾经放花的台子上,他不动也不言不语,看向对面的树丛深处。花在台子下面散落着,没有一点干燥枯萎的迹象,即便是这样,也无人采撷。

原本就片段又不连贯的梦被大脑里繁杂的事物骚扰着,变得更加不可捉摸,越是想捕捉,越是得到一场空。我索性不再想,坐在门前看林的背影和他望向的树林。

林很神秘,不愿向我透露任何关于他身世或者家庭背景的信息,我其实也早已不想去在意了,毕竟每个人都有难言之隐。就像,如果有人问我父母的工作、籍贯、家庭住址,难道我还要费力向他们解释我无父无母寄人篱下生活困苦么?

可即便我不愿去想,这个仿佛也无根无源的大活人天天在我眼前转来转去,难免要让我产生点想法。再加上耆晏的那些话...如果非要回答的话,林的确没做过伤害我的事,并且经常在我昏头的时候把我扶起来;至于我为什么愿意留他在身边,说实话,起初是为了让他帮工抵债,但现在,我想我已经习惯他的存在了。

一会儿不见的工夫,白行居然已经和蓝目称兄道弟了。不过白行这家伙聪明得很,据我对他的了解,他大概只是想和蓝目凑凑近乎,以便通过情谊换取更多的美味。不得不说,白行演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只见白行搂着他的小弟回到了我的视野里。

“季业哥哥!”白行喊了一声,我全身的鸡皮疙瘩都激动地跳了起来。

我十分嫌弃地朝他撇了撇嘴。

“蓝目从今往后就是我的小弟,也是大家的小弟!来,喊声大哥。”白行对蓝目施令。

“大哥们好。”蓝目就像是个傀儡一样任白行摆布,在传销一行白行应当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咱们蓝目小弟说了,坚决不拿大家的一分一毫,尽全力为大哥们添砖加瓦,这是多么令人感动的美好品质啊,让我们为他的奉献精神鼓掌!”白行像诵诗一样慷慨激昂地说完这些后立刻鼓起掌来。

我被这一阵仗震撼到了,但并没有配合他。林当然也没有。

蓝目默默地鼓起掌来,他俩的掌声合起来稀稀拉拉十分没有排面,如果换做我早就挖坑钻洞了,可白行完全沉浸在伶仃又盛大的剧情设定中,入戏太深,不可自拔。亦或是他脸皮太厚。

不过,的确是很热闹啊,和以前一个人待着相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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