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小姐,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墨澋眼底闪过一丝错愕, “嗯?”

江洵舟满怀希冀的看着她,可墨澋却摇了摇头。

“江州佳人如云,江公子怕不是认错人了。”

“那日在茶楼…”江洵舟正想解释,又记起他那日用的是假名,逐渐没了声。

只见过一面,她不记得也没什么奇怪的。

原来他那日遇到的就是墨澋墨大小姐,他未过门的妻子。

如此才情相貌,怪不得父亲只见过她一面,就认定了婚事。

待二人收拾完,墨澋为尽地主之谊,又道:“这里的东西,江公子都可以随意看,有喜欢的拿走便是。”

江洵舟大体打量了一番,目光停在案几上折了角的图纸上,“此图所绘的,是为行军所用的兵器吗?”

墨澋将画展开以示全貌,“这是据海州得到的一件弩机而来的图纸,未知其朝代,有幸目睹便描了下来。”

她指着画上的部件示意,“这件弩机的望山甚长,望山一侧是小矩,如尺之有分寸。”

“推测其意,以目注视镞端,以望山之度推算角度,用于校准箭头的高下,所用之法乃算家勾股。”

江洵舟听得入神,频频点头,“《尚书·太甲》中记载:‘往省括于度则释。也许“小矩”即“度”。”

墨澋见他颇有兴致,遂有了深入探讨之意,“汉陈王刘宠善弩射,十发十中,中皆同处,其法以‘天覆地载,参连为奇,三微三小。三微为经,三小为纬,要在机牙’。 ”

“其言晦涩难懂,不知江公子有何见解?”

江洵舟自小熟读经书典籍,又在外接触了不少真刀枪,并非只会纸上谈兵,他略微思忖了片刻,“天覆地载”,约是用以调整前后高下的手势。”

“‘参连为奇’,说的是依照度注视镞端,再用其瞄准靶的。”

“‘参连如衡’,三者位于同一线,”他说到此处,提起羊毫蘸了些墨,在一侧的空白宣纸上点了三个墨点,停了一瞬后,又添了几笔,“正是勾股度高深之术。”

“‘三经三纬’,则是设于堋上,用于标志高下左右。”

“只是江某的猜测,谬误之处还请小姐多指正。”

墨澋眉眼含笑,毫不吝啬的称赞道: “江公子甚是聪慧。”

“家父曾设三经三纬,以箭簇注之,发矢亦十得七八;若设度于弩机之上,定加更精准。”

她话音未落,一位年轻女子的声音从屋檐上方传来,“江大文人,只是坐而论道多没意思,要不要上手试试看?”

还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在墨家书苑这样的内宅,敢在墨澋面前无所顾忌的,该不会是那墨家武艺超群的二小姐,墨泱吧?

江洵舟有些汗颜,自己的功夫可比不上这位身手不凡的将门之女。

“敢问阁下是?”

墨泱一个翻身利落地跳到地面上,挑眉笑道:“怎么,不认识我?”

“江公子是不知道墨家有两位小姐吗?”

江洵舟望着眼前的一身侠气的红衣女子,陪笑道:“江州一带,谁人不知墨家的两位小姐,皆是英才。”

墨泱大步流星走进来,在他面前挑了把玫瑰椅,毫不避讳的一撩衣袍,随意一坐,:“我方才的问题,江公子还没有回答呢。”

“《周礼·保氏》有言:‘养国子以道,乃教之六艺。’”

“江公子也算王公贵胄。礼、乐、射、御、书、数,不知江公子精通几艺呢?”

江洵舟想到了此次来墨家必然少不了一番考验,但与他相比武艺的是江州数一数二的高手,这属实是在难为他了。

莫说他,若是墨泱不遗余力,只怕是如今的墨家家主都扛不住她的折霜剑。

即便不比她最拿手的剑法比射艺,他和墨泱的差距也是相当悬殊的。

墨泱见他没作声,又道:“我知你江家文雅,不像墨泱这般粗鲁,我也不难为你。”

“江州良马不多,骑射就罢了,墨家宅邸也不大,江公子投壶即可。”

江洵舟刚缓了一口气,墨泱又补充道:“不过,江公子若是酒量不好的话,可别勉强。”

墨泱故意不去看在给自己使眼色的墨澋,说完便双手抱在脑后,一副悠闲姿态。

墨澋明白墨泱这投壶的比试大抵也是得到父亲认可的,只是江公子和妹妹比,有失公允,墨泱又不像是打算放水的样子,她一时不知该如何替江洵舟解围。

江洵舟心一横,带着些许破釜沉舟的意味回答道:“既然墨小姐不嫌弃江某一介书生,那江某愿奉陪到底。”

墨泱的眼神探究,“没想到江公子是个爽快人。”

“姐姐来做司射,如何?”

“都听妹妹的。”

三人同行来到墨家的后园,下人早已在此地备好了器具。

墨泱不知从哪里顺出一根墨色布条,蒙住了双眼,“这样比试,江公子可还满意?出了门莫说我墨家二小姐欺负你。”

“墨小姐说笑了,江某没有异议。”

“投入壶口即可,贯耳次之,江公子不必取巧。”

“三局两胜,平局再来,输者罚酒三杯。”

“好。”

“江公子先来。”

投壶源于射礼,也颇受士族喜爱,江洵舟虽平日不常随父亲参加宴饮,但对弓熟悉,投壶也还算擅长。

墨家二小姐大概也考虑到投壶的规矩简单些,即便输了,也不会让他太难看。

不过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无伦比哪种,对江洵舟来说差别不大。

江洵舟心中胡思乱想着,手一抖,第一箭便偏了。

箭没有全入壶。

“倚竿。”墨澋惋惜道。

江洵舟稳了稳心神,据第一支箭的轨迹做出推算,所幸后面两支没有出岔子。

墨泱蒙着眼睛,虽看不见,但听觉极为灵敏,从箭矢撞击壶壁的声音高低,便能知晓箭所在的位置。

她的箭毫无悬念的接连投中,可谓有始有终。

“江某认输。”他自觉地走到摆好酒具的桌前,端起雅致的青釉瓷杯斟满了酒。

江洵舟先是抿了一口,略感惊讶,这酒的滋味,似曾相识, “这还是京都的酒?”

“京都时楼的碧光酒,我和姐姐都不爱酒,也就只有拿出来,给你这样的贵客用。”

墨泱说到“贵客”二字的时候,颇有些挪揄之意。

江洵舟将余下的酒一饮而尽,“江州子弟多才俊,江某算不得什么贵客,还得是两位小姐看得起我才行。”

“再来。”

江洵舟屏气凝神,找准角度,连投了三箭,皆无落空。

墨泱看似不经意,实则暗自发力,三支箭以完美的弧度落入壶中,毫不拖泥带水。

虽然二人的箭簇都投中了,但墨泱的箭是连中三连,江洵舟的箭有一支是投入了壶耳中。

按例,这算平局,但显然,江洵舟还是略逊一筹。

“江某还须喝罚酒吗?”

“容我问问姐姐。”

墨泱姑且先摘了碍事的黑布,步履轻快地走到墨澋身边:“姐姐你觉得怎样好些?算平局还是?”

墨澋凑到墨泱耳边低声道:“妹妹,你怎么不让让江公子。”

“我若让了他,倒显得我墨家没本事。”

“要是给江公子灌醉了,你扶他回去?”

“他不至于酒量这么差吧。”

话虽如此,墨泱还是依了姐姐的意思,大声冲着江洵舟喊道:“江公子,这一轮便免了。”

江洵舟用衣角擦了擦手心的汗。

要在平日,宴饮之间,江洵舟还能发挥得好些,同墨泱这样的高手比试,自然是更紧张几分。

江洵舟琢磨箭矢角度的时间比刚才那两局更久了些。

“有初。”

“连中。”

“全—”

墨澋话至一半,又见那支箭投入壶中后又反跃出来,紧着接着又投进其中。

“——全壶。”

他长舒了一口气。

“骁箭,不错嘛,江公子。”

江洵舟难得听到墨泱正经的夸了他一回。

“不用比了,我认可你了,江洵舟。” 墨泱已然摸透了江洵舟的实力,不打算耗下去,江湖上的比试,也多讲究点到为止。

墨家二小姐这语气听起来可不像认可,江洵舟在心中暗自想。

“墨小姐乃是女中豪杰,江某甘拜下风。”江洵舟向墨泱行了个长揖。

墨泱后退了一步,叉手道: “你我皆是同辈,江公子不必行此大礼。”

“真是折煞我了。”

“江某为墨小姐的身手深深折服,并无他意。”

“心意领了,这大礼就免了。”

墨泱给墨澋递了个无奈的眼神,转身就走, “墨泱告辞,不打搅你们了。”

江洵舟还未缓过神来,他原以为,以墨泱的架势,还会再来几回合。

墨澋给他递过一碗茶水, “妹妹并非在闺阁长大,而是常年行走于江湖上,礼数不周之处,还望江公子不要介怀。”

“不会,早就听闻墨家两位小姐一文一武,才貌双全,今日一见,着实令江某佩服。”

“江公子过奖了。”

墨澋掂量着手中的酒壶,仔细的瞧着上面的字样,有些好奇,“江公子既认得这碧光酒,想必是到过京都?”

“只是父亲在京都处理公务的时跟过几次。”

“不愧是天子脚下,繁华大都,无可比拟。” 江洵舟提起京都,便忍不住夸赞。

“江州和京都,江公子更偏好哪一个?”

他想了想,“那还是江州,毕竟生在江州,长在江州。许多人和事,无可替代。”

夜半,墨泱还逗留在墨澋屋里说些悄悄话。

姐妹俩讨论着白天的事,不知不觉之间,已是子时,但二人却毫无困意。

“妹妹,江公子他似乎认出我来了。”

“什么叫‘似乎’?他年纪轻轻的,记性这么差?”

“我也不清楚他是否是真的记着,我心想他常在外走动,若是记得的是旁人,混淆了,也是难堪。”

“所以他问我的时候,我便否认了,他起初还想说些什么,但也只提了几个词便不作声了。”

墨泱听罢杏目一瞪,“好哇,他心里还敢记得旁人?我今日就该让他醉的不省人事!”

“推测其意,以目注视镞端,以望山之度推算角度,用于校准箭头的高下,所用之法乃算家勾股。”

“汉陈王刘宠善弩射,十发十中,中皆同处,其法以‘天覆地载,参连为奇,三微三小。三微为经,三小为纬,要在机牙’。”这一段典故出自沈括《梦溪笔谈·器用》和《后汉书·孝明八王传》

因为行文需要翻译了一部分文言文~

关于“投壶资料”参考维基百科以及司马光《投壶新格》,选取了更为简约易懂的规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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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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