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变成了金色,逐渐刺目。我的心也随着这样的光线而变得烦躁,挣扎着醒来。
好舒服。
我一时间舍不得乱动,感受着柔软的、温度适宜的被窝,然而那些潮湿发霉的记忆也从我的身体里慢慢上涨,在皮肤上凝固成青紫的斑块。
我吃力地坐起来,下半身痛得要命,仿佛站了一夜的班。但比起这些,我更关心那个人还在不在这里——紧张地看了一圈,没有看到有其他人还在的迹象,房间里安静得要命,难怪我睡得这么好。
房间里似乎点了什么香,味道很重,闻起来很舒服,让我总觉得脖子微微发热。
我看了眼手机,现在早上八点。屏幕上还显示有未接收的转账,是……我收到的嫖资。
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敢点进去看,攥着手机一瘸一拐进了浴室。洗手台上有未拆封的洗漱用品,我不知道拆了要不要付钱,犹豫了一下,摸了摸旁边已经拆开的牙刷,还有很轻微的湿润,是那个人用过的。
起码这份应该是安全的。我反复洗了几次,才跨过心中那道坎,把自己收拾了一下。
镜子里,我眼下青黑,满脸都写着疲倦和烦躁。上衣是我常穿的T恤,因为穿了很久,洗得有些变形了,当然也挡不住脖子旁边的咬痕——那是腺体的位置。难怪我总觉得脖子发热,不知道那个人怎么下得去嘴。
反胃感涌上喉口,我昨晚没吃东西,扶着洗手台一抽一抽地吐了半天,也没能吐出什么东西来,反而把自己折腾得够呛。
我筋疲力尽地坐在马桶盖上,接收那个人昨晚发来的转账。那时候已经很晚了,我困得要命,勉强撑着眼皮看他操作着转账。那个人也没好到哪里去,按错了好几次,还调出了拍照,又不知怎么按回了转账,看到这里我就失去意识了。
只要他不把我手机偷走,一切都好说。
即便我的重点并不在于他会为昨天晚上给我多少钱,但看到那标着“500”的数字还是有些默然。
原来出卖了原则和身体,也只有500块钱啊。
我忽然很想哭,俯下身去,手指插进头发里,扯着头皮微微发痛。没有泪水涌上来,我咬着嘴唇,忽然神经质地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
如果没有这500块钱的一夜情,我会穷困潦倒、走投无路。
我已经体验过了。
那一次,我拒绝了那个人的要求后,就会被强迫灌下两瓶酒,等我浑身湿透、烂醉如泥地逃出包厢后,就失去了意识。我不知道我昏迷的期间发生了什么。第二天,我打工的那家甜品店被一群发狂的alpha冲进来打砸,最后竟然没有任何惩罚。
甜品店老板只比我大了六七岁,被这件事吓坏了。他曾经流产过,身体很差,但是一直对我很好,没有因为我是学生而克扣为难我,对我的生活也很照顾关心。他对这场飞来横祸一头雾水,我却很快意识到了这是一场报复——不管是那个人,还是他的朋友们,有人要惩罚我的“不识好歹”。
我辞去了甜品店的工作。但这场报复没有因为我的辞职而停止,Alice也很快辞退了我。失去生活费的两个大头,我的资金一下子捉襟见肘,但靠着助学金和贫困资助还能勉强过活,直到高中毕业考试结束。
紧绷的生活骤然放松,我才有心力关心自己各种异常的生理反应:首先是肚子奇怪的鼓起。我以为是腹水——从前工地上的一个叔叔就是因为腹水去世的。我整日害怕得寝食难安,终于下决心去一趟诊所,才知道自己怀孕了。
我马上就想到那天在Alice昏迷的几个小时。
追根溯源已经没有任何用处,我只有焦虑如何弄到流产的钱。
然而生活一落千丈。
江水真的很冷。
我回到房间,从书包底层翻出来之前买的避孕药。干着咽下去。我特意问过,做之前吃一次,做之后再吃,昨天晚上也有清理过,不会有问题的。
就算……也没关系。只要还有工作,我还能够赚钱……只要他们能够放过我,我就还能够活下去。
身上还很痛,但比做重活轻松。我背着书包走出房间,突然被人拽住了手腕。
我吓得几乎是整个人抽搐了一下,惊恐地往后缩。对方反而被我激烈的反应吓到,手劲松了一些。我反应过来他不是要打我,稍微松了口气,看向他的脸,却宁愿他是来揍我的人。
……为什么,陈喜桉会在这里?
我的脸皮瞬间被一种火辣刺痛的感觉撕扯起来,惶惶不安地看着他。陈喜桉知道我的经济情况——我听过他和朋友嘲笑我那条破烂的牛仔裤。那条裤子很便宜,不知道是第几手的衣服,我觉得还算好穿,但有几次我穿去搬货,动作间扯烂了。但经过我的观察,发现同龄人流行一种“破洞牛仔裤”的穿法,便鼓起勇气继续穿着,也没有人有异样。
直到那天在甜品店,有个女生来问我裤子的店家,我对自己成功的蒙混感到安心,却听到了陈喜桉——我当然会注意到他,他是我观察经济情况正常的同龄人的样本之一。我听到他的朋友在嘲笑这条裤子是“烂布”。
我想,或许他们只是用“烂布”来隐喻我吧。
自己强撑自尊做出的伪装,原来早就被人一眼看破的感觉,令我至今回想起来都心跳加速、无地自容——他一定觉得我沾沾自喜的样子特别可笑吧。
现在这种感觉又重新降临在了我的身上。
酒店走廊的光线微微泛着黄,却没有让陈喜桉的脸色看起来柔和。我第一次那么害怕看到一个人,与此同时,脖子上那道从起床就开始困扰我的咬痕又在隐隐发热。
我能感觉到陈喜桉的视线沉甸甸地按在那道咬痕上。
“你为什么闻起来……”陈喜桉略显烦躁地说着,猛地把我朝他那边拉过去。他的力气很大,我踉跄一步,陈喜桉低下头,在我的脖子上嗅了嗅。
如果我是omega,这就是非常严重的性骚扰了。但即使我是“没有性别”的beta,还是感觉浑身发毛,僵硬地任他嗅闻。
他在闻什么?我身上有什么奇怪的味道吗?
陈喜桉抬起头,仍然没有松开我的手腕。我皱起眉:“放开。”
他却说:“你知道你爬的是谁的床吗?”
陈喜桉的语气并没有嘲讽,仿佛是平常问好闲聊,我却像被人生生抽了一个耳光,脸上立刻烧起来。
“你不会跟人睡过了,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吧?”陈喜桉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仿佛觉得很离谱似的笑起来。我已经是强弩之末,挣扎着想要甩开他的手,咬牙道:“不关你的事。”
“他是我舅舅。”
陈喜桉盯着我说,“那条胸罩,还是我带过去给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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