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青石板路的尽头,有两间合并的耳房映入眼帘,红木铸起的墙壁,被日积累月的风霜侵蚀得发黑,甚至被蛀虫啃出了几道缝隙。
萧霖秋倒不是没有见过如此破旧的屋舍,因为曾经他和母亲或者兄长,亲自去过不少贫民窟施粥,安抚民生,所以他也见过不少人们苟活的地方。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若是按照言先生的身份,无论如何都会受到朝廷的器重,并且还会给予他更多的俸禄与富足的生活。
而现在,对方不仅隐姓埋名一别故里,还过得如此粗糙简陋,这实属不应该。
“言先生,您为何不进京?”萧霖秋忍不住问,“就算是您不愿再入战场,但也不应该这般苛待自己。”
言先生把手重重地按在萧霖秋的脑袋上,他回应道:“陪我出生入死的人都走了,这战场不少也罢。”
顿时,他的眸光黯淡下来,“况且,我这辈子,只效力于慕氏的麾下。”
慕氏,是早已绝代的将门。而慕氏最后的将,也早已覆于汹涌的波涛中。
“那……这羊我买了,回去煲汤喝。”萧霖秋指了指被对方挂在身上的羊,然后他又拿出一个袋子递给言先生。
袋子里面装着的银钱,是萧霖秋之前匆忙带走的。
“行。”言先生笑着掂量两下,旋即又打开袋子,捻出多余的银两退还给萧霖秋,“这点就够了。”
“先进来吧,现在万安估计还在和小十玩。”言先生推开门,站在一侧,示意二人进屋。
“小十?”萧霖秋疑惑道。
言先生伸手在空中点了两下,“我去把他找过来,等着。”
萧霖秋点点头,等他目送着言先生离开后,他又把目光放在明忆鸿身上。
他看着对方一寸寸走过屋内的每处,于是青年出声询问道:“你在看什么?”
“这不是许万安住过的地方。”明忆鸿抬头看向萧霖秋,“我要去另一间屋子看看。”
眼看明忆鸿抬脚就要出去时,萧霖秋立马拦住对方,“不行,未经别人允许,就去其屋子查看的行为,很不礼貌。”
明忆鸿一时沉默不语,“哦。”
良久,门外的亮光被两个影子挡住,萧霖秋迅速转眼看去。
他发现在言先生的身后,有一位怯生生的青年,正朝他们的方向看来,但等萧霖秋与其对视时,对方又快速躲闪着挪开视线,看向别处。
“这是……许万安?”萧霖秋有些震惊。
言先生移开脚步,让许万安出现在对面二人眼前。
眼前的人目光呆滞,头发参差不齐,似是许久未能打理,而最显眼的一点是,对方不小心将身后的野花一角暴露出来。
萧霖秋试探地朝前面走了两步。
许万安见状,情绪瞬间激动起来,他踉跄着往后退,却不料,他后脚跟抵在石板上,整个人都往后仰去。
“小心!”萧霖秋呼喊道。
在最后一刻,许万安的身子被银光托住,被吓得发抖的青年,仍不忘记把手心的野花死死护住。
萧霖秋跑过去把人小心翼翼地扶起来,他关切地问:“你没受伤吧?”
许万安眼泪满是惊恐,他嘴里呼喊着,“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萧霖秋刚要张嘴回应,就被对方狠狠推开摔倒在地。
“嘶……”
萧霖秋被言先生赶忙扶起来,然后他们又看向爬在地上的人,许万安的泪水砸在青石板上,他颤抖着被冻红的双手,抚摸手心枯萎的野花。
许万安喃喃地念着,“小十……不要死……”
萧霖秋看着那株泛黄的野花,他轻轻走过去蹲下,他放软声音说:“……我可以救它。”
刹那间,许万安死死盯着萧霖秋,眼里满是敌意。
萧霖秋亦耐心地看着对方,与此同时,他不动声色地移动手指,让金光流向野花。
之前花溪舟向萧霖秋演示过后,他便用被兄长软禁在府上的时间,不断练习,如今他已经完全掌握了灵力的收放。
几秒后,许万安后知后觉地低头,看向手中如获新生的野花。
“……你……”许万安眼中的麻木渐散,他的嘴角弯起弧度,“……我的小十……活了。”
如今,萧霖秋已经完全了解许万安的情况,随即他起身看向言先生,“今日的拜访,就到此结束吧,言先生,我们该回去了,改日有时间,我会携礼来看望您的。”
言先生笑着摆手,“礼就不必了,把你人带来就行。”突然,不知对方又想到了什么,言先生拉住萧霖秋,他看向另一间耳房,“你的朋友还在里面。”
萧霖秋有些错愕,“他何时进去的?”
“就在刚才,他跟我指了一下耳房,许是想进去看看,我想着也没什么,索性我就让他进去了。”言先生解释道。
“……好,我去找他。”萧霖秋微微颔首道。
推开耳房的门,萧霖秋恰好撞上了迎面而来明忆鸿。
对方的斗笠边沿砸在了萧霖秋的额间,方才“嚓——”声。
萧霖秋下意识捂住被敲红的额头,往旁边倒去。
在歪倒的倏忽间,萧霖秋感受到一股力量正把自己的衣袖往回拽。
等萧霖秋站稳后,他抹去眼中的泪花,“你……”他欲言又止。
“抱歉。”
明忆鸿作势抬手去查看对方的伤痕,就在他即将触及时,言先生担忧的声音从一旁传来,“怎么了?”
言先生看向被咋哭的人,颇为担忧,“你这是撞哪了?都红了。”
闻言,萧霖秋咬牙忍痛回应道:“没事……不重要。”
话音未落,萧霖秋扯住明忆鸿手,说:“真的该走了……不然我哥又该数落我了。”
“……那你们路上小心。”言先生挥手告别二人。
在回京的路上,快马加鞭的人,眼里还掉着泪水,虽然萧霖秋额前的红痕淡去不少,但是那阵痛感依旧留存在原处。
与萧霖秋并行的明忆鸿,不费吹灰之力就能与萧霖秋的马共速。
明忆鸿的面容彻底露在空气中,他转头看向马上的人,“你不能不理我。”
见萧霖秋不说话,男人又说:“我让你打回来。”说完,明忆鸿就把脑袋凑到对方眼前。
顿时,萧霖秋不禁瞪大眼睛,他的嘴险些和明忆鸿的唇擦过。
“吁——”
随着萧霖秋的声音落下,马的嘶吼声也顺着起来,青年拉回疾驰的马匹,马的前蹄在空中晃动几下,最终落停在原地。
“你是不是要气死我!”萧霖秋喊道。
“我没有。”明忆鸿又重复道:“但你不能不理我。”
“你这人怎会如此倔?”萧霖秋低头看向地上的人,“我没有不理你,我只是忙着回去。”
“可我之前道歉,你也没回我。”
萧霖秋满脸震惊,“我怎么没有回你?我不是点头了吗?”
“你没说话。”明忆鸿淡淡道。“你还哭了。”
萧霖秋挥动缰绳,继续御使马匹,但这次他的速度明显放慢了。
“我就是被疼哭的,而且我当时疼得根本没有精力去说话。”萧霖秋解释道。
他悄悄看了一眼明忆鸿,嘴里又嘟囔说:“还有,下次你能不能别突然靠这么近……”
“什么?”明忆鸿转头看向他。
萧霖秋摇头,“没事,风太大了。”
“哦……那你还生气吗?”明忆鸿又问。
“我根本就没生气。”
马蹄没过白雪,二人的身影渐行渐远,眼前就是京城的入口了。
彼时,萧霖秋不经意间提了一句,“你为何执意要我理你?或者说……你很在乎我的感受?”
“不知道,但这种感觉,自我第一次见你后,就有了。”
“啊?那这算什么?”
“不知道。”
京城内,大大小小的商铺已经开始营业,萧霖秋的心中莫名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于是他怀揣着这份忐忑,推开了后院的侧门。
萧霖秋的前脚还未落地,一道熟悉的声音缓缓飘来,“去哪鬼混了?”
萧霖秋立刻挺起脑袋,他看见萧年笔直地站在屋檐下,其身上还穿着未脱下的官服,似是等候多时了。
“我去找……”
“滚出去!”
萧霖秋的声音被萧年呵斥住,对方眉目间充斥着不悦,“以后你都不用回来了。”
下一刻,萧年抬起手,示意暗卫现身。
萧霖秋茫然地看向两个身着黑服的人朝自己走来,旋即他又看向萧年,“哥——你怎么了?”
“带他回儋州,未经我的允许,他终生都不得回来。”萧年最后一声令下。
两个暗卫利落地点头致礼,他们随后又转身分别架住萧霖秋的手臂,把人往外带去。
“哥?为什么啊!你不能给我一个改过的机会吗!”萧霖秋吼道,他还想张口说些什么,他的嘴就被暗卫迅速捂住。
只能发出呜咽声的人,最终放弃挣扎,此刻他的眼里是从未有过的失落。
“需要我帮你吗?”明忆鸿的声音响起。
萧霖秋沉默良久,旋即,他冷淡地用意识说:“帮我拦下他们,我现在还不能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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