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霖秋听出声音的主人是翟池苑,但他不急着回应,而是先解开了死结,替对方摘下斗笠后,才不明状况地转身看着说话的人。
“没干什么啊?我在帮他解绳子。”萧霖秋晃动着手中的斗笠,垂下的白绳亦随之摇动。
身后的明忆鸿把灵力收束起来,静静看着二人谈话。
翟池苑松口气,他缓缓把左脚抬出来,嘴里还念叨着,“吓死我了,我还以为……”
“你以为什么?”萧霖秋疑惑地问。
翟池苑不由自主的挠了挠脸,结结巴巴地说:“啊......没什么,我还以为......你们又在背着我密谋什么呢。”
萧霖秋将信将疑,“你不睡了吗?是我们吵醒你了?”
“是我自己睡不着。”
翟池苑走过去,坐在庭院的椅子上,晚风晃动他鬓角的发丝,木椅晃动着,好不惬意。
萧霖秋坐在庭院前的树台下,他曲起左脚,右脚自然下垂,其单手慵懒地搭在膝盖上,他唇角轻启,“又做梦了?”
翟池苑没有点头,也未摇头,他捻其口袋中的金骰子,将其举起放在月光下,他喃喃道:“或许是他在给我回应。”
“嗯——那个人你还没找到吗?”萧霖秋双手灵巧地游走在帽绳上,白色的绳子不断翻动。
一直默不作声的男人斜靠在墙根处,他的目光停留在虚无缥缈的天边,其脸上的黑痕仿佛真的在此刻,同漫天繁星交相辉映。
院子里时不时传来青年的谈话声,悠悠然的,却又像是来自千秋邈远的某处。
临近破晓,二人的交谈声才渐歇,萧霖秋举起斗笠满意地欣赏两下后,才堪堪转头看向立在墙根处的男人。
对方似是感受到视线的温度,他回头走来,萧霖秋把斗笠递给明忆鸿,并教对方该如何使用编织的绳结,“你只需要上下滑动那个绳结,就可以控制它的长短了。”
此时,房屋的门被推开,纪薇端着一个盆子走出来,当她看见院子里的三人后,不禁有些错愕,“三位昨夜是未眠吗?”
萧霖秋笑看向说话的人,“哦,可能是我们太久没有睡着如此让人心安的地方了,所以难免有些亢奋。”
女人捂嘴轻笑,“但你们还是要休息好,不然会对身体有损。”
话毕,女人便在三人的目送下,进入后院的池子处梳妆去了。
用完早饭后,萧霖秋主动提出要帮纪薇清洗碗筷,原本女人再三推脱,可还是抵不过对方的热心。
水流声哗啦啦地淌下,纪薇挽起衣袖,熟练地捞出一只碗反复刷洗。
寂静中,纪薇率先开口:“小公子,你若是有什么想问的,现在就问吧。”
“嗯?我没有什么要问的啊。”萧霖秋自顾自地清洗着碗筷。
“既然如此,我便提醒你一句吧。”纪薇的语气极其郑重,仿佛接下来要说的事,关乎着不少人的生死。
“妖城可以去,索命纹,你们也可以调查,但是千万不要进妖帝的领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此话一出,萧霖秋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他手上的动作慢下来,“好。”
开满紫色星花的院子里,孩子们正同翟池苑踢木球,而明忆鸿身边全是女孩子在围着他,为他簪刚摘下来的野花。
明忆鸿的身子僵硬,像个空有躯壳的木偶般,乖乖坐在凳子上任由孩子们摆弄,就连他的斗笠,也不知被谁拿走了。
这时一个男孩跑太急,将要摔倒在地,明忆鸿以极快的速度出现在其面前,顺手把其后领提起来。男孩许是被勒住脖子喘不过气了,他的手脚在空中乱舞,可提住他的人完全没有看出来他的意思。
“明忆鸿!”萧霖秋的声音从后院口传来,“把孩子放下,你勒着他了!”
男人的身体一滞,随后迅速把男孩放在地上,他愣愣地看着啼哭的人,一时之间,手足无措。
不远处的翟池苑亦闻讯而来,他抱着男孩安抚着,“怎么哭了?”
纪薇放下手中的东西走来说:“是......明公子?”她顿了顿,又笑着说:“抱小孩子要轻轻地用手托住他,就像翟公子那样。”女人指了指翟池苑,丝毫没有责怪之意。
明忆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收回目光,看向另一个人。
萧霖秋在脑海里说:“我貌似记得,你之前也是这么把我的提起来的吧?”
“嗯。”明忆鸿干脆地回应道。
“你还是要多学。”
事后,三人就此告别。
路上,萧霖秋打量着男人被小孩扎起来的头发,虽然凌乱不堪,但在这个人身上,却别有一番光景。
“不打算拆掉吗?”萧霖秋在脑海里问。
“试过了,不行。”
“还是不拆了,这样挺好看的。”
对方没有回答,就在这时,萧霖秋伸手过去替对方摘下插在白发间的碎花瓣,男人的身子一愣,并没有多说什么。
顿时,萧霖秋想起来什么,他用意识询问:“对了,你一个月前,有没有去过一片林子?”
“没有。”
“真的吗?要不你再仔细想想,那片林子光秃秃的,然后你可能还遇见了一个人?”萧霖秋不死心地追问,当初的场面对于他来说完全是不真实的存在,可直到如今他遇见明忆鸿后,那晚的画面便再度清晰起来。
“没有。”对方的回答一成不变。
萧霖秋满脸失望,不再追问。
“你干什么呢?从刚才到现在,你的表情一直在变。”翟池苑把刚才萧霖秋所有的表情尽收眼底,他生怕对方憋出什么毛病来。
萧霖秋不由地睁大眼睛,“啊......”他瞥了一眼明忆鸿,随即小声说:”待会告诉你,现在不方便。“
翟池苑立即心领神会地点头,“好。”
三人顺利地来到妖城脚下,但不出所料,他们被守卫拦在了门口,“除妖界以外的,其余统统不得入内!”
还未碰到门槛,就被赶出来的三人面面相觑,“怎么办?”翟池苑提前发问。
“可以先去找黑市。”明忆鸿在萧霖秋脑海在说道。
旋即萧霖秋便把话复述了一遍,但翟池苑又问:“黑市在哪?”
明忆鸿继续说:“不知道。”
萧霖秋原封不动地说道:“不知道。”他补充说:“但我们可以先找人问问。”
“可这里貌似没有人愿意搭理我们。”翟池苑看着来往的妖人,,皆怀有目的地行走在路上,没有人愿意在此停留一刻。
“要不随便走走,碰碰运气?”翟池苑问。
仅半晌的功夫,他们在翟池苑“瞎走”的带领下,竟快速找到了黑市的入口。
“厉害!”萧霖秋感叹道。
翟池苑天生气运远超常人,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就算山上滚下落石,他只需站在原地,就可以毫发无伤地避开所有巨石。
并且他曾经每回空手进赌坊,不出一个时辰,他就可以赚得盆满钵满地走出来,正因如此,京城中不少人都会艳羡翟池苑得天独厚的气运。
三人来到一处贩卖药物的摊位前,摊主身披黑色斗篷,神秘兮兮的。“三位要看点什么啊?”
“有没有可以易容的药物?”萧霖秋问。
摊主闻言,迅速明白萧霖秋的目的是什么,他说:“原来三位是想入妖城。”
被拆穿的人尴尬地笑了笑,“......是的。”
摊主大手一挥,一罐装满药丸的瓶子显现在他们眼前,“易容药没有,但是我有变形丸。”
“什么是变形丸?”翟池苑好奇地问。
摊主迅速举着瓶子出现在翟池苑身前,他的右手不知何时出现一颗瓶子里的药丸,他跃跃欲试着将药丸塞进翟池苑的嘴里。
“等一下!”翟池苑立刻后退。
“你这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这位公子放心,这第一颗变形药免费给你,服用后立即起效,至于失效的时间......就不好说了。”
翟池苑为难地看了一眼萧霖秋,然后又重复一遍,“免费?”
趁着翟池苑说话张嘴的时间,摊主以极快的速度把药丸塞进对方的嘴里,尚未反应过来的人,当即捂住嗓子咳嗽起来,药丸顺着他的喉咙滑下去,仅眨眼间,他顿感浑身不适。
“哎——你的耳朵。”萧霖秋惊讶地提醒道。
翟池苑不明所以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怎么了?”
“是上面那个。”
闻言,翟池苑又把手升高了去摸,等他碰到一个柔软的东西时,不禁吓一跳。“我怎么长了个毛茸茸的......”
这时摊主自豪地笑起来,“看来这位公子已经变成了只稀有的灵狐呢。”
一时不适应新身体的人,先碰了碰狐狸耳朵,又抓了抓自己身后的尾巴,恐惧感迅速被好奇代替。
“这么神奇?”
看见翟池苑的这个例子,萧霖秋的戒备稍有松懈,他问:“一颗变形丸,多少钱?”
摊主神秘地摇摇头,“这位公子,在黑市可不谈钱这种东西。”
他缓缓走到萧霖秋的身边,凑近嗅了嗅,然后他舔唇微笑道:“原来是人。”
萧霖秋不自觉地后退一步,与此同时,明忆鸿挡在他们二人之间,无形的杀意迫使对方远离。
“是人就好办了。”摊主抬手使掌心浮现出一个空瓶子,“只需把你的血放进来,就可以了。”
“啊?”萧霖秋皱眉。
他内心嘀咕道:只要血?他不会要拿人血去做坏事吧?
摊主似乎看出了对方的疑虑,他轻声说:“三位跟我来。”
萧霖秋为难地看向明忆鸿,对方点头用意识说:“我在,他不敢。”
然后他又看向翟池苑,对方几乎是毫不犹豫就答应下来。
摊主带着三人穿过狭窄黝黑的长巷,最终停留在一座灯火通明的大殿内。摊主抬手示意他们跟进去,几人踌躇片刻,还是随之入殿。
只听那摊主毕恭毕敬地朝上位的无人处作揖道:“主子,人带来了。”
话音刚落,一位铜色皮肤的男人缓缓走出来,其人头发微卷,尽管肌肤被衣裳包裹,依然能让旁人感受到他的强壮。
男人点头,旋即他伸手拨动灵力,萧霖秋身前便显现出一张契约书,上面写着几行字:
以人血滋养灵树,助其恢复生机,受益者......
萧霖秋还未来得及看完,对方便将书卷抹去,摊主解释说:“所以你不必忧心我们会拿你的血做什么,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帮助我主子的真身恢复至原本的模样。”
“我们如何相信你?”萧霖秋质问道。
此时高处的男人用眼神示意摊主,随即摊主心照不宣地对萧霖秋他们说:“三位若是不信,可先随我来。”
萧霖秋刚跨出一步,就被明忆鸿拉住衣袖,对方在其脑海中说道:“这个感觉......很熟悉。”
萧霖秋用意识询问:“怎么,你来过?”
明忆鸿摇头。
“想进妖城,只有获得他手中的变形丸,才能解决后事。”
眨眼间,明忆鸿便松开对方的衣袖,想来也是认可了对方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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