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是擅长学习,又不是只能学习。”贺绥给奥特曼画上光波:“难道你真喜欢做这些鬼东西吗。”
湛夏看了眼手中的解析几何——刚被贺绥评价为鬼东西。
“我不讨厌它,做题的时候会感到踏实。”湛夏道:“就好像有什么确定的东西被我抓住了,人生是泥沙俱下,大雨滂沱,但我可以用这个东西兑换一把伞。”
“不用啊,你跟我在一起,我会送给你很多伞。”贺绥笑了:“你说的伞,是成功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吧?这很容易的,说不定以后我还会给你搭一座小木屋。”
哦,对他来说都是容易的。
所以他总是漫不经心的模样,因为他的人生中从未出现过需要奋力争取的东西,没有方向,没有执念,也就没有烦恼。
这样好吗?她不知道。
湛夏捻住铅笔,仿佛站在无尽的梅雨中,水汽氤氲,她狼狈地抬起头,却见少年安坐在广厦之间,风雨不动,衣襟不湿。
她问他:“你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贺绥似乎等这个问题等了很久,立刻回答:“去年的九月X号,距离我们第一次见面xxx天,距离我们第一次拥抱xxx天……”
他总是很有仪式感。
可湛夏摇了摇头:“其实比这个更早。”
贺绥茫然得很:“我之前见过你?”
湛夏轻声道:“见过,可是那时我只是一块桌布,一块托盘,或者说一个装饰花瓶,你不会留意到我。”
他留意到她,是因为他们成为了同学,象牙塔弱化了阶级之差,他们是平等的。
毕业后回到各自阶级,她要倾尽全力得到一个不错的工作,才有资格被正眼看一眼,贺绥愿意送她木屋,可她更想自己买下一把伞。
在她还未出生时,父亲也曾说过要养母亲,可是后来呢?
她不敢信任任何人。
贺绥笑道:“你在哪里见到过我?我回忆一下,说不定就想起来了。”
湛夏没有说话。
贺绥只当她又在emo,打了个哈欠,重新趴回手臂上:“困了,我先睡一觉。”
电扇嗡嗡响,她默默算完手头的解析几何题,心里空空如也,身边的少年已经陷入了酣睡,呼吸均匀,黑色的刘海翘出一截。
湛夏伸出手,轻轻碰了那簇发一下。
但也只是碰一碰而已。
更多的事,她是不敢做的。
*
又一年春至,闻荣荣在闻家大宅里举办生日宴,母亲忙不过来,叫了湛夏来做临时帮佣。
大小姐的朋友们悉数到场,在花园中穿梭嬉戏,湛夏坐在二楼的杂物间边,不太娴熟地操作着打气机。
一朵朵气球成型,她把它们扎到一起,递给伙伴。
伙伴是个刚出来打工的同龄姑娘,她艳羡地打量双层公主款气球,由衷道:“我生日还是也能有这么盛大就好了,真不公平啊。”
湛夏不说话。
姑娘对她笑:“你还在上学吗?那要好好念书呀,以后就不用给别人打气球了。”
“你不念书吗?”湛夏问她。
姑娘耸了耸肩:“我不爱念书,也没必要勉强自己,你妈妈跟我说过你成绩很好,我们是不一样的。”
母亲骄傲于她的学业,但从不会在她面前夸奖。
湛夏轻声道:“谢谢。”
姑娘抓着气球下楼,湛夏继续劳作,花园里传来喧闹声,她拾起一枚粉色气球,推开了窗户,随意向外看了一眼。
再过两月就是高考之期,四月初的风轻柔暖软,院子里一棵白花山碧桃正当盛花,风吹花瓣轻颤,恍然如梦。
桃树下站着一道慵懒的少年身影,百无聊赖,朋友们拍他肩,笑道:“一起打牌啊。”
他懒洋洋拒绝,却在眼光掠过二楼窗台时,突然停止了身体。
湛夏连忙关上窗,放下了打气机,祈祷贺绥别发现她,犹豫一秒,她起身向洗手间躲去。
路还没走到一半,木头楼梯就响起了咯吱咯吱的响声,下一刻,她甚至来不及躲避,贺绥一边大步跨上梯子,一边不可置信地望着她:“夏夏?”
湛夏把气球藏到身后,有些无措:“……嗯。”
贺绥不可置信的神情转为惊喜:“你也在啊,为什么不来找我?我已经有四十五个小时没有见到你了。”
“走,带你见见我的发小们。”他笑嘻嘻地握住湛夏的手——这双因为做了许多家务,而不那么白嫩光滑的手,向外头走去。
他一厢情愿,满腔喜悦,把她拉入那个鲜花着锦,无数彩色气球点缀的世界里。
湛夏脚步却死死钉在了原地:“不行……的。”
贺绥一愣。
他目光所及,才发现湛夏手握气球,穿半旧的工作服和鞋子,刘海垂下来,遮住了眼脸。
“你在工作吗?”他有些讶异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
他穿挺括的运动便服,光鲜亮丽,朝气蓬勃,脸上的讶异那么刺眼而令人难堪,让湛夏没法不自卑。
呼吸渐紧,她终究还是低声道:“我妈妈在闻家做工,今天事情多,我也要来帮忙。”
他脸上讶异更甚:“原来你妈妈是闻家的员工?都没听你提起过,闻荣荣正好是我的幼儿园和初中同学。”
湛夏道:“我知道。”
她深吸一口气:“你回去继续玩吧,我这里还有一点工作。”
“别做气球了,跟我一起下去玩吧,”贺绥道:“既然你经常来闻家,那说不定我那些朋友以前也见过你,闻荣荣是不是还不知道我们的事?她平时不会欺负你吧。”
“她不知道,平时对我很好,但我不想让她知道我们俩……”
“这有什么好瞒的,闻家给你工资吗?不如让阿姨来我们家工作,这样你就可以住在我们家了。”
“这个也不行。”
“我觉得很棒啊。”少年露出爽朗的笑容:“为什么不可以?”
他沉浸于幸福的想象,似乎全然没有留意到湛夏有点苍白的脸色。
贺绥经常这样我行我素,湛夏早已习惯,但此时却感到一股子灰心。
“我说过的,我妈妈不喜欢我和男生走得近,”她轻声道:“我也和你约定过,尽量不要把我们的关系告诉其他人。”
“哦,差点忘了。”贺绥一拍脑袋。
他不死心:“但我们已经成年了,而且快毕业了。”
湛夏只是摇头。
“我还不想……等下,有人来了!”
是闻荣荣的声音,她哒哒几声上了楼梯:“夏夏,新的扎完了吗?”
湛夏与贺绥飞速对视一眼,她头皮一紧,紧攥贺绥袖口,压低嗓音,话音急切:“藏起来,不要让她发现我们,被她发现了她一定会告诉我妈妈的!”
贺绥有些不解,嘀咕道:“那就公开啊。”
他在感情上一直很执拗。
唯独这件事上,湛夏绝不给他执拗的机会,柜子门半开,她迅速拉着贺绥进了小储物间,在闻荣荣踏入房间前一刻,合上了柜子的门。
“不在吗?”闻荣荣纳闷:“去厕所了吗?”
储物间空间狭小,昏暗无光,湛夏蜷缩在贺绥身边,离闻荣荣之差薄薄一层柜门,隔着缝隙,她还能看见闻荣荣蓝色高跟鞋的移动轨迹。
“厕所也没有,到底跑哪去了。”
时间分秒流逝,湛夏吓得连大气不敢出,贺绥凑近,似乎想说什么,湛夏反手捂住他嘴。
“不要讲话,会被发现。”她用气音对贺绥说。
贺绥停顿了一下,有些任性地小小声道:“我偏要。”
说罢,他无声地捉起湛夏捂住他嘴的手,轻轻地吻在她绵软的手心处。
手心触感微痒,湛夏顿时浑身僵硬,细微颤抖了下:“你……别这样。”
贺绥轻声道:“刚才我们只是聊天,她看到不一定会怀疑,但如果她发现我们躲在这里,她一定会误会的。”
是的,湛夏很后悔,柜子太小,她几乎是整个人窝在贺绥的怀里,柜子里潮湿且闷,少年的鼻息灼热扑在耳边,烘得她耳廓烧红。
一年多里,她很少和贺绥有越界的举动,名义上有关系,其实连抱都没抱过几次,纯得要命,同学们虽然怀疑他俩有情况,但一直抓不到实锤,只当他俩是普通朋友。
而此时,他们在狭小的空间中互相倚靠,一门之外,闻荣荣仍在走动,嘀咕道:“哼,旷工。”
湛夏一边用手背给脸颊和耳朵降温,一边从缝里偷偷往外看,随时会被发现的担忧令她的感官更加敏锐,她祈祷闻荣荣快一些走。
太近了,这样的接近打破了心里的安全感,近到令她想逃跑。
可是贺绥没有察觉,或许这样的体验在他眼中是新奇的,他得寸进尺,问湛夏:“我可以抱你吗?“
“不行。”湛夏毫不犹豫回答。
“好吧……”
找不到湛夏,闻荣荣只能离开,听她脚步声渐远,贺绥推开柜门,笑眯眯道:“出柜!”
湛夏:……
她按住狂跳的心脏,默默等待自己平复下来。
衣服皱了,她放下袖口,遮住一条陈年的伤疤。
贺绥眼尖,又捋起她袖管,笑意收敛:“这是怎么回事?”
湛夏缩回手,含糊道:“没什么。”
“那个老畜生到底打了你多少次,”荡漾心情消失不见,贺绥异常愤怒:“下次把他收拾到走不了路。”
湛夏摇头:“已经不疼了。”
老伤疤早已愈合,长出新鲜的血肉,与身体的磨损相比,心里的伤痕显然更为持久。
“不疼就好,不过你为什么都不告诉我,说了的话我上次就能给他来个一模一样的了。”贺绥道:“你好像有很多事情在瞒我,认识闻荣荣,在她家打工,还有你的妈妈……”
“以后能不能不要一个人担着了?我也可以帮你分担一点的。”
贺绥向她伸出手,笑道:“我教你点散打,可实用了。”
“你学过打架?”湛夏有些紧张:“是不是也被人欺负过?要不要紧?”
“没有没有,”贺绥骄傲抬头:“这不是我哥我姐送我上学,怕我打不过别的小孩,特地教我的么。”
湛夏听得发愣。
这样的家庭……
四月桃花味道的风吹动他的头发,他嘴角上扬,神情骄傲又明媚,他那么简单,那么好懂,可迎着他坦荡的目光时,湛夏的伤疤隐隐作痛。
她愈发害怕自己配不上他。
她站在这里,皮肤战栗,能感受到每一缕吹过厅堂的风,可她内心如此软弱不安,一千个念头划过心头,没有一个能让她生出如实相告的勇气。
只能轻轻道:“嗯。”
想写点纤细敏感的青春纠结
笑死我真不适合写这种,我的青春在做二次元私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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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 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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