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夏觉得哪里不对，但说不出具体哪里不对。
为闻荣荣和贺绥创造了相处条件，她愧疚感稍稍减弱，去公寓楼下的咖啡店坐了一小时，算着时间差不多，才慢吞吞打道回府。
手机突然传出铃声，湛夏接起，话筒中传来闻荣荣暴躁的声音：“夏夏，你快回来，客厅进了脏东西。”
湛夏一愣：“蟑螂吗？荣荣你把门关好，我马上回来。”
她飞快跑上楼，只见闻荣荣一脸嫌弃地守在门口。
“在哪里？”她准备好拖鞋。
闻荣荣指了指沙发：“那里。”
沙发上半躺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戴大口罩，羽绒服披在一旁，露出里面米白色的绞花毛衣，面色潮红，双目紧闭，微湿碎发下的睫毛纤长，历历可数。
样子甚是可怜。
湛夏假装视而不见，举着拖鞋，绕沙发走了一圈。
“脏东西在哪？”她问。
“就是他，”闻荣荣恶声恶气道。
这时，贺绥睁开了眼，直直盯着闻荣荣，闻荣荣脊背一僵，不情不愿加上几个字：“……他脚底下那块地毯上。”
湛夏检查了一番，什么都没有。
闻荣荣：“可能跑走了。”
贺绥低沉地应了一声。
两人僵持，闻荣荣似乎在暗中咬后槽牙。
看来她唯一的作用是帮闻荣荣打小强……湛夏目光瞟向门口：“我想起来我忘记拿书了，我先去下图书馆。”
“好的。”闻荣荣僵硬点头，贺绥一言不发，只是抬起烧得有些萎靡的目光，在她脸上一扫而过，像蜻蜓点水。
湛夏避过，抓起帆布包就跑。
两人静候她离开。
关上门时，隐约听见闻荣荣暴躁地压低嗓子：“你特么有病赶紧治，别在我家碍眼！信不信我真把你扔出去。”
贺绥烧得嗓子哑，声音却气定神闲，隐约带一丝嘲讽：“行啊，你想清楚，这可是她为咱俩创造的机会，你那么喜欢我，怎么可能会把我扔出去呢？”
“蹬鼻子上脸了你还！识相点，你也不想你耍心眼被她知道吧。”
“我耍什么心眼，我只知道你喜欢我，所以我有恃无恐。”贺绥恹恹换了个姿势：“我接受她的撮合，现在我想喝水，你给我倒点来。”
“自己去！”
湛夏摇头离开，不是很懂他们之间奇怪的关系。
*
在咖啡店写了几百字后，湛夏接到了第二个电话。
“怎么了？”
“我受不了了，你回来吧。”闻荣荣道。
湛夏还没细问，闻荣荣就已经挂掉了电话，湛夏能感受到她压抑着一股怒气，但好像又不敢轻易撒出来，让她的态度十分别扭。
在等电梯的几分钟里，湛夏思考了一下闻荣荣为什么生气，她的心上人躺在自家沙发上，正好是培养感情的好时机。
湛夏心一凉：这种情况下，闻荣荣不开心，一定是因为贺绥说了什么不对劲的话。
比如对前女友旧情难忘之类的……
她匆忙赶回公寓。
一开门，只见沙发上空空如也，贺绥已经不在原处了，而闻荣荣站在料理台前，一脸想杀人的表情。
“怎么……回事？”
湛夏缓缓移动视线。
公寓厨房是开放式，冰箱附带净水器，在她每天切菜调酱的吧台后，一个人影手握一只纸杯，栽倒在地。
湛夏想扶他，犹豫了一下，给闻荣荣使了个眼色。
闻荣荣表情十分精彩。
为了不穿帮，她只得强行挤出温柔神情，咬牙去扶贺绥：“来哥哥，我们去沙发上好不好？”
贺绥迷迷糊糊地点头，然而身体像有千斤重，闻荣荣怎么使劲他都不动弹。
闻荣荣怒了：“行，你就在这儿躺着吧。”
“荣荣，”贺绥道：“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我以为能和你试一试的，”他低声道：“如果不合适，我就不耽误你了，你可以找别人。”
闻荣荣气得七窍生烟：“我特么……”
湛夏冷汗直冒，更笃定刚才贺绥一定输出了历代级的渣男发言，赶紧打圆场：“我来吧，他生病了，荣荣你最近也有点感冒，正好去休息一下，别交叉感染加重了。”
闻荣荣烦躁地点头，但却没走，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湛夏去扶贺绥。
少年毫无形象地赖在她的厨房里，半倚靠着洗碗机，案板上的葱味和洗碗凝珠的味道混在一起，怪异又和谐，他手握纸杯，蜷缩在这乱七八糟的味道间，像脆弱的婴孩。
真过分，都拒绝了那么多次了，还以那么可怜的形象入侵她的领地……
湛夏定了定神，保持相当的距离，低声对他道：“起来吧，地上有点凉。”
“不行，”他微哑的嗓音响起，正好让湛夏能听到：“这里舒服，离饮水机近，而且我也听你话了，你看，我和闻荣荣相处得很好。”
湛夏不知道说什么，点了点头：“挺好的，再接再厉。”
闻荣荣道：“你们说什么？我听不清。”
“哦，在说我下次还来找你。”贺绥慢慢扶着冰箱把手站起身：“对了，你是要去南方旅游是吧，我也去，就让我们一起开车追日落，在夕阳中擦出火花吧。”
闻荣荣被他的脸皮震撼住了。
“你少给姐装，你明明是……”她脱口而出。
“我明明什么？”贺绥问。
“你明明是想泡夏夏！”闻荣荣咬牙道：“我是你们play里的一环吗？”
湛夏被吓了一激灵，赶紧摇头：“不是不是，跟我没关系。”
贺绥格外诚恳：“你这么说我，让我真的很伤心，我的确是想和你一起，真的，如果我在说谎，就让我数学一辈子及不了格。”
好可怕的代价，湛夏又吓一跳，学软件的数学不及格，学习生涯基本报销，见势不妙，她立刻对闻荣荣道：“荣荣，他发了誓，眼里只有你一个的。”
闻荣荣白眼差点翻上天：“呵。”
怪异的反应让湛夏有点惶恐，她小心试探：“荣荣，你还……喜欢他吗？”
闻荣荣宛如吞了苍蝇。
他妈的。
她任性妄为的人生中很少出现如此糟心的选择题，回答不，那就没理由拆散湛夏和贺绥，但如果回答了是，贺绥就会以培养感情为借口，天天在她跟前晃悠。
两害相权取其轻……
她道：“行吧，一起去吧，路上我们一起追夕阳，看日落，开心吗？”
贺绥慢吞吞地半阖上眼。
高烧之下，身体略虚软无力，他缓缓向湛夏的方向倒去。
湛夏敏捷地闪身躲过，用一根手指支撑住贺绥的脑袋，让他没法赖到自己身上，同时对闻荣荣道：“荣荣，你送他回房间，我去拿点退烧药。
闻荣荣点头：“好的。”
湛夏离开后，闻荣荣抱臂问贺绥：“满意了？”
“当然。”贺绥灌下一口凉水：“只要我确定了她心里还有我，我就不可能轻易放弃。”
“她不喜欢你这样的。”闻荣荣一脸嫌弃：“你以为百折不挠是优秀品质啊？呵，幼稚得要命，我们女孩子最讨厌死缠烂打的了，我们要的是尊重。”
“你跟我谈尊重，是不是有点奇怪？”贺绥烧得厉害，但绝不在嘴上输掉一点：“是谁把她考试搅黄了？是谁天天让她跑腿做家务，让她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
闻荣荣嘴硬：“因为她天生吃得少，本来身材就苗条。”
“她高中时比现在健康多了，只在你面前没胃口。”
闻荣荣刚想反驳，却闭了嘴。
她小声道：“我会改的呀。”
这时，湛夏抱着小药箱折返，闻荣荣和贺绥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嫌弃地哼了一声。
湛夏浑然不觉，给贺绥递一枚药片：“吃点退烧药，我联系了金嘉汇，他马上来接你。”
贺绥一口吞下，看向她。
湛夏目不斜视。
“你临时加入我们的旅行，我需要重新安排行程，就先失陪了。”她找了个理由离开，
这次贺绥没有阻拦她。
*
这不是湛夏第一次安排和贺绥的旅程。
订票时，她的目光无意扫过了今日新闻，这颗地球总是有那么多新鲜事在发生，通过互联网送到她桌面一角，她习惯性叉掉弹出的窗口，却被一小块消息吸引了注意，这是一条简短的讯息，标题是“大熊猫xx爬树啃竹萌煞游客”。
配图是一只憨态可掬的熊猫，正文煞有介事地介绍：这只熊猫是当年的博览会吉祥物，头像出现在许多纪念品中。
包括贺绥那张交通卡。
有时湛夏会觉得，贺绥就像一只懒洋洋的熊猫，好看，珍贵，能吃能睡，喜欢贴着人类，最重要的一点：身上总带着一种被宠溺浇灌出的随意。
就比如某日，湛夏在书堆后奋笔疾书，他打量着交通卡，突然对湛夏说：“陪我一起去看看它吧？”
临近大考，湛夏徘徊在知识的海洋里，点头道：“高考完去看。”
“又是高考。”
“这个地方把这场考试神化了，“少年懒洋洋地倚靠着窗，用铅笔在考卷上画奥特曼，边画边道：“人生可能性很多，今天可以喜欢学习，明天喜欢音乐，后天说不定就去创业了，为什么要给自己设限，在最好的时间里没完没了地刷题？”
湛夏停下笔。
她轻声道：“因为我没有那么多可能性，做题是我唯一能做到的事。”
你们仨人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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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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