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事不要说出去。”
临走之时,湛夏再次强调。
这次贺绥没有说什么,只道:“好,不说。”
湛夏道:“最好以后也别见面了。”
“这个不行。”贺绥道:“我想见你时就一定要见到你。”
“你别幼稚了行吗!”湛夏低声道:“我们……”
贺绥:“我们在相爱。”
湛夏恨不得杀了昨晚的自己,她的反应究竟给了贺绥多大的安全感?他的骄傲呢?他的别扭呢?那个扬着下巴说追他的人能从这里排到法国的贺绥去哪了?
算了,反正她的人设也崩塌了。
她没必要再装温柔耐心。
她闭了闭眼,冷声道:“随你怎么想,我走了。”
贺绥挠了挠后脑勺,嘀咕道:“气得不轻啊……”
*
打开手机,满屏消息刷地一下向她涌来。
湛夏下意识地把手机拿远,这些惨白的对话框仿佛下一秒就要弹到她脸上。
全是闻荣荣的消息,99 ,间杂着几条母亲的语音通话要求,金嘉汇和其他同学的消息被压在最底下,可怜得很。
她深吸一口气,打开闻荣荣的聊天界面。
闻荣荣快崩溃了。
“夏夏你人呢,我错啦,你回来吧。”
“你别不理我,我要生气了!”
“我要报警,警察会找到你的。”
“我真的错了,我给你赔礼道歉好不好,求求你理理我。”
小小的聊天框里,她一次又一次徒劳地问湛夏在哪里,时而道歉,时而假装生气,时而哀求湛夏不要不理她,时而威胁报警,但始终没有回应。
从昨天6点一直发到五分钟前,湛夏头皮发麻:闻荣荣居然一夜没睡。
在她神智不清躺在贺绥怀里,还亲他脖子的时候,闻荣荣在某一个沙发角落,捧着手机等待她的回复。
湛夏总是轻而易举地原谅别人,昨天被戏耍的愤怒仍在心头萦绕,却又多了一股负罪感的愧疚感,她走在大街上,咬了咬唇,突然有一种向闻荣荣忏悔的冲动。
隐瞒是不好的行为,她应该告诉闻荣荣,自己不小心和她的心上人过了一夜,但他们什么都没发生。
湛夏考虑了一下措辞,随即放弃了:以闻荣荣现在的精神状态,还是不知道这件事比较好。
况且,她和贺绥绝对算不上清白,她问心有愧。
*
推开公寓门的那一刻,一道纤细的身影从换鞋凳上弹起,闻荣荣睁大了她布满血丝的双眼,嗫嚅道:“夏夏?”
湛夏不知如何面对她,胡乱点了点头。
闻荣荣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了她:“夏夏真的是你,我以为你再也不回来了。”
湛夏僵硬地任她抱着。
“你去哪里了?”她哭着问:“我找你好久,河边都跑遍了,附近的酒店也没见过你。”
“我……去了青旅。”湛夏含糊回答,挂上衣服,换上拖鞋:“我去给你做早餐。”
闻荣荣愣在原地。
她轻嗅指尖,淡淡的香气萦绕鼻端,青旅是不会用这样好的香氛的。
*
闻荣荣没有向湛夏道歉。
因为湛夏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想向她道歉,整个人散发出肉眼可见的愧疚,欲言又止。
闻荣荣百思不得其解,但只要湛夏回来就好,她害怕一个人待在公寓里,于是缠着湛夏一遍遍问:“我以后不这样了,你还会离家出走吗?”
湛夏说不会。
“那我变成毛毛虫你还会给我买绿叶子吃吗?”
湛夏说会。
闻荣荣扁了扁嘴:“……那,我以后如果再这样考验你,你会不会又……”
湛夏放下打蛋器,严肃道:“荣荣,我不喜欢这样。”
闻荣荣慌乱回答:“我……我也不是平白无故捉弄你的。”
她突然想起了贺绥,灵光乍现,抓住湛夏的胳膊道:“那个,我在帮你筛选好男人!”
湛夏狐疑地看她一眼。
“有担当的男孩子是不会坐视你难堪的对吧,像贺绥这种只知道看热闹的就特别讨厌,金嘉汇都比他强点。”
提到贺绥,湛夏的眼角抽搐了一记。
闻荣荣大概想劝退湛夏,滔滔不绝地说起贺绥的坏话:“你看他那游手好闲的样子!刚转学过来就四处交际,路过条狗都能拉着说上两句,和你根本不是一路人。”
“而且他还特别没有边界感,有的时候还有点直男,女孩的心思一点都不懂,真的,老是在旁边晃来晃去,多烦人啊。”
这场面怎么那么熟悉,湛夏恍惚,好像今早贺绥也是这样向她吐槽闻荣荣的?
虽然两方都夹带了不少私货,但大体上吐槽得非常到位,真不愧是青梅竹马。
湛夏太赞同了:“对,他烦人。”
说完后,她一愣,不可置信地捂住嘴。
天呐,她居然能克服心理障碍,那么直白地说人坏话了?
闻荣荣狠狠点头:“对!继续说!”
湛夏放下双手,突然开始叹气:“但我也很讨人厌。”
“你胡说,你才没有。”闻荣荣大声道:“是不是贺绥跟你说了不该说的话?天呐他怎么这样,我就不一样,我只会心疼你。”
不,你们一样,湛夏在心里默默吐槽,你们连台词都是从同一部电视剧里批发的。
*
这个月的最后一天,湛夏补完了错过的考试,拿了一个不高不低的绩点。
她习惯性地把成绩单发给母亲,母亲看不懂,她就逐一翻译,不出所料,母亲问她为什么有一门课分数那么低。
从小被教育从自己身上找原因,湛夏无法真正责怪闻荣荣,于是隐瞒了这个插曲,只告诉母亲,是自己没有复习到位。
母亲立刻说教:“机会难得,你绝对不可以懈怠,必须要好好学习,将来进闻家的公司腰杆也挺得直。”
湛夏听完,轻轻嗯一声。
除了这门课之外,成绩单堪称亮眼。
母亲大体满意,语气松动,对她道:“再接再厉。”
挂断的前一瞬,湛夏坐在厨房的小板凳上,一边盯着垃圾桶,一边开口问道:“妈妈,我最近在想,我是不是选错路了。”
“你说什么?”母亲的声音陡然不悦起来:“你还惦记着要跑到S市上大学?跟那个公子哥儿一起?”
湛夏揉着太阳穴道:“不是的,我就是……有点累。”
“不要痴心妄想,人家什么身份?怎么可能真看上你?而且你去了S市,身边没人盯着你,更加学不好。”
“为什么一定要有人盯着我?”湛夏问。
“大城市诱惑多,我不信你能抵挡得住,以后要是翅膀硬了……”
她陡然打住。
随即烦躁道:“别想这么多,妈妈把路都给你看好了,你照着走就行,和荣荣在一起读书,起码不会学坏。”
湛夏没有再说什么,只与母亲寒暄几句,母亲照例叮嘱她多添衣物,好好学习。
挂掉电话,她在去买菜的地铁上打开了前置摄像头,拨了拨刘海。
她的额头和碎发走向都像爸爸,她从小就因这些相似感到羞耻,曾试图剪掉过额前的碎发,而长大后,她更加难过地发现,头发可以束起,可是血缘无法磨灭,不管她有多努力,在母亲眼里,她体内依然流淌着随时能学坏的因子。
连妈妈都不相信她。
可能她的确是个坏人吧,不过当个坏人也挺好,道德上有了污点之后,她不用再小心翼翼维护人设了,反正她已经脏了。
她一边想,一边踩过这座城市的皑皑积雪,鞋面与雪地摩擦,发出嘎嘣响声。
“在想什么?”
走到闹市区,她在超市门口遇见了贺绥。
他换了身羽绒服,裹得严严实实,戴大口罩,不像偶遇,像在冷风里站了一段时间。
看到她的一瞬,他眼光一亮。
湛夏装作没看到,挑了三只火龙果塞进口袋。
“夏夏,我好几天没见到你了。”贺绥跟在她身旁,穿过惨绿的有机白人超市:“金嘉汇说的没错,你果然会来这里买菜。”
湛夏没有说话,拣了几只有机上海青放进篮筐,顺手拿上一把打折胡萝卜,作为自己今晚的口粮。
“我生病了。”贺绥道:“发烧,那天被冻到了。”
湛夏终于转过了眼神。
“你应该去急诊。”她冷冷道。
“你送我去。”他得寸进尺地缠着她:“我没骗你,你摸我额头,特别烫。”
“我可以帮你叫救护车,你应该付得起。”
贺绥不语。
湛夏摇头:“不要再来找我了。”
她把自己的口粮从给闻荣荣买的东西中分出来,掏出打折卡结账,给每一张收据拍照,存在一个叫“还钱”的相册里。
纸袋子很沉,贺绥自然地接过:“好吧,那这次还是我送你回去吧。”
湛夏更坚决地摇头,如避蛇蝎:“我们不可以再接触,我已经做错很多了,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贺绥眼中流露出失落:“那天你明明……”
“那是意外,求你别提了可以吗!”湛夏尴尬得脚趾抠地:“就当无事发生过。”
“我没法当没发生过,”他道:“那时的你才是最真实的你吧。”
一名买菜的大爷在后头冷笑:“现在风气真是不得了,年纪轻轻就在男女关系上犯错。”
湛夏正崩溃着,内心烦躁不安,当下便转头回敬:“我的确很糟糕,可和你有什么关系,请不要再说了。”
说完,她自己也吓了一大跳。
她今天究竟怎么回事?
那大爷神色躲闪,嘀咕两句,快步离开。
贺绥呆楞片刻,怔怔伸手搓了把湛夏的脸:“你……你是湛夏吗?你居然学会还嘴了!”
湛夏光速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只是……在成为坏人之后非常容易崩溃,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
“这是好事啊,”贺绥笑道:“你很棒!”
湛夏一愣,眨了眨眼。
很棒……吗?
不行,不能想这些,她摇头驱散杂念,斟酌一番,她对贺绥道:“呃,荣荣现在在家,可以把菜带给她吗?”
“……然后顺便和她聊聊天什么的。”她道:“就像你们小时候那样。”
贺绥只觉匪夷所思:“你在撮合我和闻荣荣?”
湛夏坚决不出卖闻荣荣,迂回道:“就是,我觉得你们挺配的,要不然试着相处一下?”
“开什么玩笑,我……”
贺绥愤然摘下口罩,想拒绝,却突然住了嘴。
“好。”
他拎过两袋子菜:“听你的。”
好热好热好热,我想吃西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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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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