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湛夏做了个很漫长的梦。

梦里她被搬来搬去,有人不停地对她絮絮叨叨,她嫌吵,却怕扫了对方的兴,一直忍着,最后忍无可忍,好像……做了一些比较离谱的事。

再醒来时,她脑袋天旋地转。

身体很疲惫,所以她闭了眼,又静静躺了几秒,随后她猛然惊醒:她得去给闻荣荣做早餐。

闻荣荣……

等等。

晨曦满室,落地窗外是繁华的市中心,老建筑的尖顶历历可见,近旁玻璃大楼傲然伫立,折射出犀利的光。

房间陈设简约,但曲线流畅,颇具现代感的装饰品无疑彰显了其低调内涵,她判断,这里是一间酒店,并且是高级的酒店。

酒店……

湛夏头顶慢慢渗出冷汗。

她一寸一寸扭过头,嘴唇哆嗦。

一束晨曦落在床头,循着这道晨曦,她看到一个再熟悉不过的人。

枕边人懒洋洋地抬腕,伸出白被的手臂上肌肉曲线分明,有力却不夸张,阳光太烈,他眯起眼,看了电子表上显示的时间。

随即侧过身,用这条光裸的胳膊拥住湛夏,悠悠道:“太早了,才七点,再睡一会。”

再睡一会……再睡一会……

她耳边不住回荡着这四个字,好像被炸弹轰炸了一遍又一遍,看似平静无波,实则内心已经崩溃到了极点。

见她没反应,长长的头发垂下来,盖住了侧脸,贺绥嘀咕:“怎么了?”

湛夏动了。

不能单说是动了,而是猛地一个仰卧起坐,差点把贺绥的胳膊甩飞。

然后她连滚带爬掀被子下床,因下得太快,被狠狠绊了一跤,贺绥眼疾手快,拉住了她,被她用力拍了一记。

“嘶,好痛。”他立刻装上可怜。

谁料这回湛夏完全无动于衷,飞快地把自己嵌入房间的角落。

和落地灯融为一体,她低头看了眼身上的小碎花睡裙,声音沙哑道:“我的衣服呢?”

“在那里,”贺绥指了指浴室。

湛夏绷着脸,贴着墙走向浴室,脊背微微佝偻,仿佛有无形的东西沉沉压在了她肩上,可是看到浴室中挂着的衣服时,她再也绷不住了,面色一片惨绿,像一截悲伤的丝瓜。

“你吐了很多,我顺手帮你洗了衣服,”贺绥好心提醒:“哦,不过我上次发现烘干机不好用,我的毛衣烘完都变形了,所以我就直接晾了。”

他满脸求夸。

湛夏道:“因为你的毛衣都是羊毛的,只有我的聚酯纤维才可以进烘干机。”

“什么纤维?”贺绥好奇。

“别管是什么纤维了!”湛夏忽然崩溃,用力抹着自己的脸:“我们……我们一起……这是不对的!”

“有什么不对?”贺绥弯下身,从湛夏指间打量着她的脸,笑眯眯地,双眼如碎星般闪耀:“昨晚是你主动哦,抱着我不让我走,还让我给你弹钢琴,但我真去弹的时候,你又说算了。”

“是你非要给我弹!”湛夏在崩溃间隙反驳。

贺绥有点尴尬,摸摸鼻子:“那啥,我以为你醉得没意识了。”

“所以你有记忆的对吗,”他抓住重点:“昨晚发生的事,你不会不认账吧?”

“我……”湛夏嘴笨,百口莫辩。

贺绥下身衣物尚且完整,上身却只穿一件背心,露出劲瘦结实的双臂,二十岁的少年风华正茂,正值最好的年华,而且他今晨的心情好得惊人,目光带笑,想必是湛夏失去意识后极度黏人,令他受宠若惊了。

此情此景相当诱人,但绝对不应当由她的双眼去见证。

湛夏依稀记得,昨天她好像还做了更加过分的事。

贺绥永远不会放弃显摆的机会,展示了脖子和胸口的小痕迹,顽强地提醒她:“真不是我在碰瓷,全是你主动,我都没敢还手,虽然我也很想对你这样,但你醉了,我不能趁人之危对吧。”

听起来怎么那么怪……湛夏看了一眼贺绥的脖子,简直想哭。

她应该翻脸跑路,可她这样板正的人,又做不到真不认账。

简直五雷轰顶。

半晌,她的身子缓缓顺着墙壁滑落。

口中喃喃道:“荣荣和妈妈会杀了我的。”

她滑下去一寸,贺绥就也跟着降下去一寸,深蹲,姿势标准且匀速——可见他健身房确实没白去。

他道:“没事,你现在立刻消失,她们就杀不到你了。或者你现在跟她们说你要浪迹天涯,她们会先骂你,但只要你能等上两天,她们就会求你别走。”

回答他的是湛夏的一句:“你能不能出去。”

“哦……”贺绥不太情愿,仍不死心:“别难过了,你妈妈生气我能理解,闻荣荣为什么要杀你?”

湛夏眼中又悲又怒:“出去!”

贺绥被凶得浑身舒畅,满意离开:“好的,我出去转转,给你买点早饭,你想吃什么?”

湛夏失语了。

贺绥嘀咕:“都怪闻荣荣。”

闻荣荣三字,正戳中湛夏的痛处。

就在前些天,她答应过闻荣荣不和她抢贺绥,可是现在,瞧瞧她都干了什么过分的事。

怎么能……这么对不起闻荣荣。

湛夏连呼吸都快停滞了,像一个漩涡一般,将满满的内疚与痛苦塞入自己的身躯。

浴室空空的,她的劣质毛衣还在滴水,啪嗒,啪嗒,溅起小小的水花,她坐在冰冷的瓷砖地上,先捂住脸,又反手捂住嘴,眼光瞥向一旁,眨了眨,转动目光看向天花板,颓废得像只鬼。

怎么办?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办。

贺绥他……他根本听不懂人话。

总要面对的,湛夏深呼吸,抹脸,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推门走出浴室。

然后她一眼看到了正悠哉地冲着咖啡的少年。

此人只穿背心,大剌剌显露着他出色的背肌,贤惠得要命,一边冲咖啡,一边对她笑:“现在可以告诉我原因了吗?我们两个情投意合,关闻荣荣和你妈妈什么事?”

湛夏再次自闭。

为什么关她俩的事,湛夏目前无法向贺绥解释。

闺蜜与母女之间的拉扯与争执,太微妙,也太私密,她还喜欢他,她有自尊,所以她没法坦然地把一切掰开来给他看。

她只能说:“昨晚是个意外,以后不会有了,请你不要说出去。”

“你不想对我负责吗?”贺绥问。

湛夏摇头:“我的责任很多了,负担不起你。”

“好吧,不说出去,你也不用对我负责。”贺绥爽快答应,居然一点也不失落。

湛夏明白他的意思,昨晚自己的反应已经证明过一万次她还喜欢他,想必他现在一点也不慌张了。

真是不堪回首……湛夏负罪感越发膨胀,着重强调:“不要告诉闻荣荣。”

这回贺绥有点不开心。

“她这样对你,你还在乎她的感受?”

湛夏摇头:“工作是工作,闻家供我读书,我还是得……算了,借过一下。”

“什么叫他们供你读书啊,你本来都考上公立大学了,也用不着他们施舍。”

贺绥没有一点让路的意思,十指修长,漫不经心玩着可乐瓶子,不时扬起下巴,露出脖子上的痕迹:“我不喜欢她对你颐指气使的态度,你明明可以更加自由地活着,爱想爱的人,学想学的东西,为什么非要看人脸色?”

湛夏有些难受:“你说完了吗。”

“当然没有说完,你知道吗,你越是听话,她越变本加厉,因为只有你愿意搭理她。”

“她就像扒在你身上吸食你注意力的背后灵,直到把你吸干为止。”贺绥喋喋不休:“不像我,我只会心疼你。”

湛夏:……

这一刻,她为闻荣荣感到不值。

闻荣荣暗恋贺绥,贺绥却这样刻薄她,还对自己说她坏话,闻荣荣知道了一定很难过……不对,湛夏狠狠眨眨眼:丫鬟有什么资格关心主人的感受,配吗?

但她还是回护了闻荣荣:“她是病人,控制不了自己。”

“而且这和你没关系,你走吧,我一个人静一静。”

“不走。”

“……”

“你一定在想,我也是个坏东西,对不对?”

贺绥笑了,笑容和之前在聚会馆时如出一辙,无辜,恶劣,带一点微妙的挑衅,像影视剧里蔫坏却很有魅力,能把女孩骗得死去活来的漂亮男孩。

湛夏这才想起,昨天自己被闻荣荣捉弄的时候,贺绥就在旁冷眼旁观来着,那时她是什么样的感受?难堪中夹杂着愤怒,所有人都能笑她,可唯独闻荣荣和贺绥笑她,她会感到生气。

“我当然是个坏东西,不仅不帮你,还嘲笑你。”漂亮的坏男孩看着她的眼睛道:“因为我想让你生气。”

听听,这是人话吗?

湛夏想冷硬地怼回去,可憋红了脸,居然憋不出一句狠话,她这辈子吵架从来没好好发挥过。

“我只是想让你认清她。”贺绥添油加醋地告状:“她如果真在乎你,是绝不会那么过分地考验你的,还是考虑下离开她吧,这样……”

这样碍眼的闻荣荣消失,他们之间就没有阻碍了。

湛夏只是摇头。

哪有他想得那么简单。

这或许就是自己选择离开他的理由,他自由而松弛,带着太阳一样明媚又肤浅的自信,自信得近乎残忍,像她这样自卑怯懦的人,一边被吸引着,一边又清楚地明白:他不可能理解她。

贺绥那天委屈地说,每当遇到真正需要面对的事情时,他在乎的人总把他丢在身后,是啊,他总是随心所欲,锲而不舍,不顾虑旁人的顾虑,不接受旁人的拒绝,这是他可爱之处,也是他不成熟之处,而她恰好没有勇气等他成长。

“我离开你,不只是因为要陪荣荣读书。”湛夏轻叹道:“还有一些家庭原因,以及……你的原因,我不想说,请你别问了。”

贺绥愣了一秒,想说什么,可湛夏情绪低落,他体会到了她的挣扎。

犹豫片刻,他道:“你说你衣服是……那个什么纤维,可以进烘干机对吧,我帮你送去烘干。”

湛夏点了点头:“谢谢。”

动了,没全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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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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