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湛夏小时候曾被怀疑是自闭症。

——喜欢独自玩耍,动作总慢一拍,对着心仪的玩具能玩一整天不腻。

然而,湛夏上学后所展现的天赋打消了所有人的忧虑,那么聪明的孩子,怎么可能有毛病呢?

看着女儿拿回的高分试卷,母亲常常念叨:好好读书,以后进闻家的公司工作,报答人家的恩情。

恩情,母亲常常将其挂在嘴边。

当年她怀着湛夏遭遇家暴,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是闻荣荣的妈妈帮助了她,还给了她一份工作,从此母亲对闻家死心塌地,哪怕外头有更好的工作,也绝不跳槽。

她希望女儿能和她一样,成为衣香鬓影戏目中,沉默而妥当的背景板。

在贺绥留意到她前,湛夏已经在他的人生中跑了许多年龙套:

幼儿园时,一群含着金汤勺的小孩们便被家长领着一同玩耍,游玩过后,小龙套湛夏会默默出现,陪妈妈一起收拾桌台。

上小学时,她路过闻家的荷花池,撞见贺绥在捞池子里的金鱼喂流浪猫,贺绥对她咧嘴一笑,塞给她一只小猫挂坠作为贿赂,这是他原本打算送给闻荣荣的生日礼物,价格高昂。

上初中时,贺绥和闻荣荣同班,每天早晨蹲点抄闻荣荣的作业,但其实闻荣荣的作业乃是湛夏代笔,他抄完答案,看着娟秀流丽的字迹,时常对闻荣荣嘟囔一句:你的字比人好看。

闻荣荣理亏,不敢回怼。

上高中时,贺绥步入叛逆期,意识到自己只是不被期待的幼子,也厌倦了上流社会无意义的虚伪,吵闹着要退学,去唱歌、打鼓弹琴、环游世界。

家人当然是拒绝的。

讨价还价过后,贺绥转入了全市最好的公立学校。

湛夏记得他来报道的第一天,爱八卦的同学们倾巢而出,湛夏不喜欢凑热闹,却在去办公室交作业的途中,被朋友李槿然强行拽走。

李槿然兴奋道:“来了来了,靠你了哈,张音说老徐办公室来了个新转学生,巨帅,你快进去看看是不是她说的那么帅!”

八卦爱好者们敲开办公室门,李槿然说:“去吧皮卡丘!”,随即把湛夏丢进了班主任办公室。

湛夏:?

办公室里站着好几人,班主任老徐、各科老师、后勤老师、一个背朝她的少年,一个烫了大波浪的女人,腕间戴一串绿得耀眼的翡翠。

她不敢多看,赶紧低下头道:“徐老师,我们班的作业。”

“哦,作业是吧,你……你先放王老师桌上。”班主任老徐道。

原先该放作业的地方摆了一盒名贵茶具,南欧的牌子,花体英文印花。

老徐局促地搓了搓手,又扬起亲切的笑容,对那女人道:“……这是他们班的课代表,成绩好,他们班的班风一直都不错,孩子来这个班,您就放心吧。”

那女人似乎不感兴趣,随意应了一声,追问:“学校饭菜怎么样?同学怎么样?”

老徐一一作答,不敢怠慢。

湛夏放下作业,闷头离开,然而转身的瞬间,面前忽然多出一道黑色的身影。

她微微一愣,后退半步,腰侧撞上桌角。

“你等一下。”少年嘀咕一声,嗓音懒洋洋地,似没睡醒。

这声音有些耳熟。

湛夏皱眉,悄悄瞥了他一眼,却不小心撞入对方恣意的目光中。

只用了一秒,湛夏就从记忆中搜索到了此人。

闻荣荣的发小之一——贺绥。

那个坚决不吃海草、西兰花和肥肉,每次聚会都要剩下一大堆食物让她倒掉的大少爷。

长大了的贺绥比小时候俊美了许多,鼻梁高挺,眼瞳黑白分明,大概确实如李槿然所言,是个帅哥,但他穿衣品味一点没变,还是那么……张扬且迷惑。

大概最近结交了钟爱亚文化的朋友,他正在积极尝试各种饰品,丁零当啷挂得到处都是,风纪员看了要尖叫的程度,幸亏他长得不错,挂了满身装饰也不显得流里流气,反而还挺华丽和谐的。

她始终颔首,贺绥便弯下腰,侧头打量她,忽然问一句:“我是不是见过你?”

湛夏摇头:“同学,你认错人了。”

“我肯定见过你,”贺绥饶有兴致看着她:“你的学生证给我看看。”

常人大多会骂这人有病,但湛夏迟疑片刻,居然真的伸手去摸学生证。

“好了,绥绥,”那女人终于开口:“别欺负人家小姑娘。”

贺绥嗯一声,顺手拿过湛夏的学生证,一字一字读道:“甚……夏?”

“湛夏,”她轻声纠正:“湛清的湛。”

证件照并不清晰,像给她的脸蒙上一层柔光,十六岁的湛夏面容尤带稚气,皮肤白皙而薄,松软的长发规规矩矩束成马尾,哪怕穿着最土气的运动校服,也显得温和沉静。

“没听过。”他道。

你当然没听说过,湛夏心想,谁会听说过龙套的名字呢?

*

出门时,湛夏贴心地留了一条门缝。

李槿然大喜,和其他同学一拥而上:“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热闹是他们的,湛夏费力地挤出人群。

这个月她被选走,当早操视察员,专门记录有没有学生不认真对待早操,她的同伴顺手记上几个班的闲散人员,湛夏则工工整整填上了“情况良好”。

“多少记几个呗,”同伴笑:“不然老师罢黜了你,你就要跟着他们一起晒太阳了。”

湛夏摇头,她不想得罪人。

“好吧,”同伴遗憾,顺口道:“诶你看校门口。”

湛夏顺着看去,见门卫室边多出几道身影,教导主任点头哈腰,亲自将先前看到的女人送至校门口,女人命令司机把一些物什递予一个少年,少年一身惹眼打扮,不耐地接过。

“这哥们穿得真潮。”同伴上下打量:“那个鞋超难买的——”

湛夏默默看了几眼,没有说话。

随后,贺绥拎着一个大口袋,从两人面前走过。

“又是你?”

经过湛夏时,他笑了笑:“甚夏同学?”

“蛤?”同伴道:“学霸你什么时候改名了?”

湛夏捏着记录册,往后退了一小步,也点头道:“贺绥同学。”

“你知道我叫什么?”对方有点惊讶。

“新的记录册有你的名字,你的学号是32号。”

她抬起眼,一身清秀的书卷气带有让一切安静下来的力量,贺绥看着她,微微一怔。

她轻声道:“教室在三楼。”

“哦,知道了。”贺绥扭过头,忽地将一大袋子巧克力塞给她:“这个送你了。”

湛夏皱眉。

*

好不容易回到了教室,湛夏帮忙散发了贺绥的巧克力,接着习惯性低垂着眼,取走自己的水壶,拧开喝了一口。

好凉。

母亲交代过不能喝凉水,湛夏直接拎了杯子出门,浑然不觉同桌正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那个,湛夏,”他道:“你忘了我们每周要移一列位置的吗?这个杯子是……”

湛夏还真忘了,只觉得今天的杯子有点沉,不过不寻常的也不止是杯子,靠门最后一排常年不坐人,此刻却多了一道身影。

少年微眯着眼,把校服松松垮垮地盖在身上,这个位置通风甚好,天色有些阴,为他身影镀上湛青的冷光,

路过的同学都忍不住看上几眼,悄悄议论他是什么来头。

但没人敢上去干扰他打盹,甚至在经过他身边时,还会刻意地压低声响。

湛夏拎着杯子,轻声对他道:“借过。”

听见她的声音,贺绥懒洋洋地把眼睛睁开一线,目光先扫过她沉静的脸,而后落在她手中的保温杯上。

“干什么?”他问。

湛夏道:“接水。”

他让开十几公分距离,湛夏侧身从他腿边跨过,她长得高,贺绥比她更高,这点空间实在是有些狭小,膝盖不小心碰到他的腿,隔着衣物也能感受到身体微热。

湛夏一顿,不自觉地看向他,贺绥哼一声:“巧克力是给你的,你怎么都发掉了?”

原来在介意这件事。

她好脾气地解释:“份数正好够全班。”

一直到打完了水,湛夏才对着杯子陷入沉思——这好像,不是她的啊……

同样来打水的同桌江琰长叹道:“这是人家新同学的杯子,他就坐你上周的位置,我可喊过你了,谁知道你提起水杯就喝,还好人家没发现,悄悄送回去吧。”

湛夏点头,继续沉思,原来他们叛逆青年,也会用乳白色乖乖牌保温杯吗?

为了不被贺绥察觉,她特地打算从前门绕一圈,谁知道刚路过后门,便听见贺绥懒洋洋的声音:“水打好了?进来吧。”

湛夏本来打算装没听见,就听江琰这个二百五道:“不是,兄弟,你倒是把你的腿收一收啊。”

贺绥理直气壮:“这门巴掌点大,收了腿往哪搁?”

江琰道:“好,你腿长你清高,湛夏给我踹断他。”

关她什么事……

她只能厚着脸皮,再次从贺绥身边经过,并把杯子往身后捎了一点。

贺绥揪过她的袖子,湛夏不及躲避,他的手指修长而干燥,被手指触碰到皮肤的那一刻,湛夏无端地走了神,一个不小心,保温杯就到了他的手上。

“干什么。”她低声道。

贺绥满意地对她笑,好像特别欣赏她无措的模样似的。

为了让湛夏更尴尬,他还当着她面,拧开杯盖,慢悠悠地贴上她喝过的位置:“没什么,就想谢谢你,那么积极地帮新同学接水。”

好油。

湛夏果然陷入了沉默。

不是出于害羞,而是尴尬。

她道:“是我拿错杯子了,对不起。”

“每个女生都这么说。”

贺绥恩赐一般地喝了一口。

然而下一秒,他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咳咳!你怎么接热水啊!”

湛夏摇头:“我只是拿错了杯子,因为我上周刚好坐在你的位置。”

贺绥道:“甚夏,我以前得罪过你?”

江琰忍不住狂笑:“她叫湛夏,至按湛。”

贺绥思索片刻,恍然大悟:“不会因为我念错你名字,你就要报复我吧。”

这一个班捆一起都没有他一个人戏多,湛夏表面平静,内心却仿佛有一千只羊驼呼啸而过。

手臂酸痛,头脑昏沉,积攒很久的坏情绪终于绷不住了,平生第一次,她看着这个欠了吧唧,胡乱找茬的大少爷,心中生出一种复仇的冲动。

她垂下眼,冷冷道:“不,我没有这个意思,借过,谢谢。”

时间过好快,今天知道我高中时的后座结婚了,有人已经开启了人生新副本,有人还在抓耳挠腮写高中生纯爱故事(>_<)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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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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