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果然知道了。”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认输的颓然,“密旨的事,你兄长告诉你了。”
锦盒在袖中发烫,像块烧红的铁。沐云初想起兄长展开密旨时的冷笑,上面用朱砂写着“质子与南诏王,得一可安北临”。他忽然起身,茶盏重重磕在案几上:“萧霁清,你我之间,从始至终都是算计。”
这个名字从他口中说出,像冰锥刺进萧霁清心脏。这人曾无数次低唤“阿清”,声音里带着依赖与亲昵,此刻却用全名,划清了彼此的界限。他忽然伸手抓住沐云初手腕,按在自己左胸:“这里不是算计,阿初,你摸摸,它跳得有多快。”
心跳声透过衣料传来,急促而紊乱。沐云初望着萧霁清眼中的痛楚,想起这人曾在洱海对他说“你的疼,本宫替你受”,此刻自己却在伤他最深。指尖的温度渐渐灼穿理智,他猛地推开这人,雪鹰短刀出鞘半寸:“别碰我!”
刀刃的冷光映出萧霁清惨白的脸。他望着沐云初颤抖的指尖,忽然想起十二岁那年,小阿初第一次握剑,也是这样害怕却倔强的模样。他忽然笑了,笑得眼泪都落了下来:“好,不碰你。”他后退半步,双手举起,“这样,你可安心?”
沐云初的手开始发抖,短刀“当啷”落地。他望着萧霁清眼中的绝望,忽然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刽子手,亲手将这人的温柔与爱意,绞成碎片。祁连山的风卷着雪粒钻进帐篷,他却感觉不到冷,只有心口的痛,蔓延成河。
“萧霁清,”他轻声说,拾起短刀,“我们之间,结束了。”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砸得萧霁清眼前发黑。他望着沐云初离去的背影,忽然想起在北临时的每个十五,这人装病时眼中的狡黠,想起在南诏王帐里,这人替他描地图时的认真。原来有些结束,比死亡更令人窒息,因为它意味着,曾经的一切,都成了镜花水月。
后半夜,暴风雪突袭营地。
沐云初蜷缩在驼轿里,听着狂风呼啸,忽然想起萧霁清的帐篷就在不远处。他摸出怀中的碎玉,却在此时听见外面传来喧哗——乌骓马受惊了,萧霁清为了追回受惊的马,冲进了暴风雪。
“笨蛋……”他低骂一声,掀开帘子冲了出去。
风雪如刀割面,沐云初勉强睁开眼,看见萧霁清在雪地里踉跄前行,玄色披风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乌骓马被困在雪坑中,看见他时发出哀鸣。他忽然想起这人曾说“踏雪是北临最好的马”,此刻却深陷困境,如同他们被困在风雪中的情分。
“抓住缰绳!”萧霁清的声音混着风雪,却依旧清晰。沐云初伸手去够马缰,却在此时脚下一滑,整个人跌进雪坑。萧霁清想伸手拉住他,却被暴风雪掀得一个趔趄,两人一同滚进更深的雪谷。
坠落的瞬间,沐云初被紧紧护在怀里。萧霁清的后背撞上岩石,发出闷响,却在落地后立刻翻身,用身体替他挡住飞溅的雪块。沐云初闻到浓重的血腥味,看见这人唇角溢出的血珠,滴在自己衣襟上,染出一朵红梅。
“你疯了?”他惊呼,伸手按住萧霁清后背的伤口,“为什么要救我?”
萧霁清却笑了,血珠混着雪水,从嘴角滑落:“因为你是阿初,”他轻声说,指尖划过沐云初眼底的泪痣,“是本皇子拼了命也要护着的人。”
这句话如同一束光,刺破了漫天风雪。沐云初望着这人眼中的温柔,想起所有被他刻意遗忘的瞬间——北临雪地里的蜜饯,南诏梅林里的拥抱,洱海之畔的日出。原来有些感情,从未消失,只是被雾霭遮住了光芒。
“阿清……”他终于唤出这个名字,声音里带着哽咽。
萧霁清浑身一颤,瞳孔中燃起光亮。他想开口,却感觉喉间一甜,鲜血涌出。沐云初这才发现,他后背的冰蚕丝甲已被岩石划破,伤口深可见骨,而自己袖中的锦盒,正紧紧压在两人之间。
“别说话,”沐云初慌忙扯开自己的披风,按住伤口,“我带你出去,一定有办法……”
“来不及了,”萧霁清摇头,指尖捏住他下巴,迫使他抬头,“听着,锦盒里的冰绡毒,你不能用。”
沐云初瞳孔骤缩:“你知道?”
“从你兄长给你的那一刻,”萧霁清咳嗽着,鲜血溅在沐云初脸上,“本皇子就知道。但本宫更知道,”他忽然笑了,笑得咳出更多血,“你不会用,因为你是阿初,是本宫的阿初。”
泪水模糊视线,沐云初望着这人逐渐涣散的眼神,忽然想起十二岁那年,这人也是这样浑身是血地护着他。他颤抖着摸出锦盒,冰绡在风雪中泛着幽蓝,却在触及萧霁清伤口时,被他一把推开。
“答应皇子,”萧霁清的声音越来越轻,“好好活着,替本宫看遍……北临的雪,南诏的花……”
“不”沐云初摇头,将这人紧紧搂进怀里,“你要亲自看,我们还要去洱海看日出,你说过的,梅林的花开了……”
萧霁清的指尖落在他唇畔,轻轻擦去泪水:“嘘……花开了,我听见了。”他忽然抬头,望着风雪中隐约可见的星光,“阿初,你看,云纹散了,雪鹰……要回家了。”
话音未落,指尖无力地滑落。沐云初望着萧霁清闭合的双眼,感受着怀中逐渐冷却的体温,忽然觉得整个世界都碎了。祁连山的风雪呼啸而过,却再也带不走他的清哥,那个说要护他周全的人,终究倒在了护他的路上。
冰绡从锦盒中滑落,被风雪卷走,如同他们破碎的情分。沐云初抱着萧霁清的尸体,忽然想起北临的谚语:“雾散时,人不归。”此刻的雾散了,阳光洒在雪地上,却照不亮他失去的光。
霜雪蚀骨,情字成灰。他终于明白,有些路,一旦分开,便是永别。而他的清哥,永远留在了这片风雪中,化作了他心口的一颗朱砂痣,再也无法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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