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阮奕泽睡意褪去,把它取出。
重见光明的本子有些旧,还有些眼熟,褐色的折印在翻开扉页后,封面内,白底的硬纸上显的更为明显。
里面夹带的一张张不同形状、颜色的便签,被修长的手指拂开,两个时间轴上的人既远又近:
“读不下去就往死里读。所有的一切都为了高考,为了扬眉吐气,为了一个灿烂的明天。”——2018.9.19
“没人理解,就笑一个,保持我的神秘。”——2018.10.13
“不要在意别人的目光,用实力让它变成欣赏。”——2019.3.24
“让自己比哥哥更优秀,让大家看到我,让爸爸爱多一点,让妈妈爱多一点。送给渺小的悦悦。”——2019.5.16
“喜欢他,一周年纪念日。”——2019.9.1
“我想我的月亮高高在上,我要成为靠近它铮铮怒放的星星。我会继续加油的。”——2020.3.27
“时间过的真快,他都有女朋友了,还记得我吗?”
“胆小鬼,别气馁。
要做穷追不舍的第五名。”——2021.6.6
读到这,阮奕泽心尖一恍,拿起本子举在空中,单只手不小心松开,尾页啦啦跃动的响声,掉出张便签,同窗外蝶叶,飘落在地。
他弯腰:
“谢谢你,阮奕泽。我有一直在穷追不舍,希望明天,我们可以交上一份满意的答卷,成为最好的自己。”
拾起今夏的告白。
“我喜欢你。2021.6.6”
-
“就是说,你高中有本类似日记本这样的东西,然后故意留在了那个自习室的抽屉里!不怕别人看见,拿去传阅啊!”孟姜头脑爆炸,豆大的眼睛瞅着她。
肖晓:“我们学长就把她前女友做的在一起两周年纪念册扔校团委办公室了,届届观摩。”
“没事啊,”纪悦其实心理也搞不懂,毕竟是十八岁时的小姑娘做的决定,会有不成熟,只能用那个时候的想法解释:“反正暗恋三年,一个人兵荒马乱一场,被别人发现,知道了挺好的。算那段秘密时光也有了见证者吧。”
“留点念想,反正收着也没用。”
故事需要观众。
她只未知晓,这个观众就是故事里的男主角。
阮奕泽在图书馆呆到很晚,他一张张逐字逐句的看,被抛弃的废片,被自己重新捡了起来。
他撑着额头,深深的呼吸,眼睛很酸,红红的,疲倦地瞌上,手一摸,湿了。
七十九张幸运便利帖,纪悦的三年,陪阮奕泽熬了二百六十三个日夜,当时只道是寻常,没有前兆的迷途知返,叙霞不禁怀疑他那天会不会是去找了别的心理老师。
他的青春脱轨,
试图补救,
再给一次机会,履行2021年6月6日的约定。
考入北京理工大学。
-
二零二二年一场纷纷扬扬的细雪,叩响新年的钟声。大厦陌巷灯火通明,清辉寻中面帖着红窗花的玻璃,从镂空里射进,落在堆满书具的桌上。
“噔噔噔,”戴棋敲了三下门:“纪悦,出来吃饺子了。”
“好!马上!”
她纤瘦的身形漆黑,挡着台灯边缘溢出的橘黄的微光。
“这孩子,灯都不开。”一段渐远的拖鞋踏踏声。
书桌靠的右墙上嵌着三层书柜,自从上了高中,房间就乱七八糟,图本东倒西歪,职能倒像储备站,一有用不到又不能丢的东西便暂存这地。
近两天大扫除,就计划明天把不用的书清出来卖废品或扔掉,省得留着碍事。
纪悦掀开棕榈色的盖子。
最上面外婆绣的荷包,小学玩伴给她折的千纸鹤,等等。
她翻出底下叠泛黄的纸,答案就在眼前。
“也该和过去说再见了。”
纪悦指尖滑动,一张一张单独的纸像开扇似的,沙沙声响如风吹草动,共十九页。
她眸底有道凌厉的光芒闪过,捕捉到行铅笔字,倒翻回第十八页。
“纪悦。”
“你看我的眼神,真的令人困扰,你是很好的女孩,在这个年纪遇见,我不知道是对还是错,但我怕耽误你,不敢确认你的感情,但我敢确认我的,所以等高考后,愿意和我有共同的未来吗?”
“你的答复,对我来说很重要。”
“时间会证明一切,如果你拒绝,可以当作没看见,也可以当面与我说清。”
“若给你带来了压力和负担,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提前说好。”
“要是因为学业拒绝了。”
那就……
“2021年大学见。”
-
“后悔吗?”
“你是有机会的呀,纪悦。”肖晓支头,读她额上鳞片,她的话在她缝合的心头中系结。
“如果鼓起勇气,直接表白,会不一样吧。或者早些发现那页答案。”
纪悦释然:“但我不敢,哪怕当初看到了也不敢,害怕失去,也没有做足准备,那点脆薄的爱意也会有消磨怠尽的一天。至于现在,感情已经过期,我们都迟到了。”
纪悦和阮奕泽,注定是过客。
年少的喜欢啊。
像风,自由就好。
卷在一起,
掀风起浪,
怕闹得个不体面,草草收场。
“行行,”噗呲——易拉罐一开,孟姜举臂,飒飒道,“都过去了噢!纪悦,敬你自己。”
“是呀,过去了,”纪悦伸手和她们干杯,“到六月份,大学都要毕业了,人往前看,不走回头路。”
“话说回来,戴威改变很大嘛,和你说的坏哥哥形象,差远哦~”
“他其实一直这样,欺负哭了,给颗糖吃,吃软不吃硬。”
“我之前也是,真信他不学成才的鬼话,要不是听一个跟他玩的好男生说漏嘴,其实他晚自习特别投入,高三一年,宿舍十点熄灯,又配台灯的,刷题经常到凌晨……嘁,现在还蒙葫芦里。”
-
夏风**,空调吹的风忽凉,由高处往低处看,低垂的叶缘和碧绿的池水相融,阮奕泽动作极轻的关上窗,他退步坐回胡桃椅。
门把转动,女人棕色波浪的卷发松垮地搭在肩头,伶仃的脖子下一袭碎花素裙,更衬肤色雪白,一张清隽的脸,实在是如眼睛饮了杯白开水。
不舍的视线默默移向和她同步进来的个高身壮,看着还是那么不好惹的平头男人,才将少年时期他们的面孔分别对号入座。
“纪悦?”
张雅琪大呼一声,捂嘴道:“真的是纪悦?”
“还能有假的不成?”纪悦反问,她和戴威挨着坐张雅琪椅子边空位上。
张雅琪感慨道:“变化太大了。”
纪悦嘴角含笑,但人的神态,内心的独白,眼睛最撒不了谎。她跟着坐下后,眼神往左,瞥右,垂下,反正不抬眸,极力避开对面,夹菜视线也不带眺的。
听张雅琪吧啦入神,忽另一边的男同学,没头没尾的暗戳戳问:“你和纪悦……谈多久了?”
“说什么呢,”戴威看了她眼,达成某种共识,澄清道,“纪悦我妹妹,一个亲妈肚子里生出来的。”
众人霍然睁开能塞颗鸡蛋的嘴,吃瓜吃到要慢慢消化。
戴威面露愧疚,怪不好意思的:“以前做事不成熟,委屈了她,在外面不认我这哥哥,大家别再误会,搞错了。”
“哇哦,龙凤胎,也太不像了吧!高中三年居然都没发现!”张雅琪带头呵呵痴笑。
她瞟到眼阮奕泽,无意的,视线瞥开又瞟回去一眼,百看莫解。
“咱们三班这些人聚一回,凑这么大桌子,真是不容易。还是南城好啊。”
欧文兀地扭头:“像阮哥,四年没见了。”
“同专业,为什么你就不秃呢?”欧文说笑,用肢体苦示自己对秀发日渐凋零的烦恼。
邝伟智勾他肩:“这头发还是老大提前修完学分仍保有的,虽晚一年上岸但赶着和咱一块毕业,可喜可贺。”
“真是可喜可贺,可以可以。之后打算考研吗?”
“出国。”
“收到哪所大学的offer了?”
“没这么快。”“会去芬兰。”
纪悦像蒙住双眼,但塞不住耳朵。她默不作声的做一个品食的听众。
玻璃转盘上拆了又拆的彩釉瓶,不胜酒力的脸已晕染层晚霞。
“我来!一个个敬。”
“G哥谈过,学妹!霍霍人家学妹!”欧文打个饱嗝,锚定他要说的下一位,“笑笑,你暗恋龚骐,我当时还老帮你传小纸条。”
“哈哈哈。”
他颧骨略高,眼轮匝机健硕,四舍五入,看他等于看熊猫:“你……”
有情史的放出来审判,没情史的扒出来鞭策。酒店判官一碗水端平,该来的都会来,欧文睇眄,他颇缓地举杯指向——
“纪悦高中有喜欢的人吗?”纪悦脊背瞬间僵硬。
谁附和声:“上学的时候,有没有偷搞暗恋啊?”
沉默的一分钟。逼的紧。靠的近。
“我……”她浅浅吸气,睫毛上翘,多年未见,重逢后第一次大胆的直视,跌落他的眸中,像置身凌晨两点昏暗的街灯下,平淡地擦肩而过,喉结轻滚,发现连他的名字,光是在心底想想,默念——
阮奕泽。
都好痛。
好窒息。
喘不上气。
她露出笑容盖过哽咽:“没有啊。”
回不去的何止是时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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