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悦扫过卖水果的推车,扭头睹见拐弯的妇人,心里空荡荡像少了什么,像来了个很想见的人还未见上一面他又匆匆离去。
—阮奕泽:临时有事,试卷不用了
她拇指往上缩,聊天页面。
糊纸小字[昨天 20:24]
—阮奕泽:试卷,不见了
—阮奕泽:有多的吗
—纪悦:有
—阮奕泽:方便明天来拿吗
—纪悦:可以(开心表情包)
从那天起。
她发观,
他们好像一直都是陌生人。
夜晚与白天无异,她甚至怀疑曾有过的火花,是她造的场梦,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高一下学期模拟选科,高二正式分道扬镳,纪悦学文,阮奕泽学理,教室一个在头一个在尾,唯一的好处就是戴威也在那个遥不可及的理科班,纪悦剪短了头发,没再去郑书源家补习,但阮奕泽一直在。
她开始期待星期一的升旗仪式,
期待月考红榜上他的名字,
期待下一学期开学典礼举行的期末总结,可以光明正大的和他站在同一排,享受鲜花,领取奖状,收获掌声,老师还会给他们拍很多合照传到学校公众号上,再被果断按下保存键。
期待各种模考总结他偶儿作为学生代表发言。
后来她逐渐意识到两个不同路的人很难遇见。
她再没有物理课上的缘分。
也再没有提前预支的愿望。
一切回到了原点。
她逐字逐句,把这一切写进了日记本里。
她怀味每次机缘巧合的偶遇,更期待下一次擦肩而过。
何年何月何日,她忍不住回头再多看了一眼,她的喜欢如果一定要索取些什么话,这一刻就足矣支付。
而从别人口中再听到他的消息,是在高三。
“阮奕泽谈恋爱了。”
纪悦心里咯噔一下,几个以前三班的女同学,聚在她周边,八卦味刺的鼻头酸:“谁呀?!”
“没搞错!高三嘿!学霸都喜欢找刺激吗!”
“据说是他们班对面学物生政的,长得蛮漂亮,鹅蛋脸,白白净净,一看就乖,你们见过啊,元旦晚会主持人,高一的时候我就说阮奕泽去二楼那么勤快做什么,嘻嘻,还以为邝伟智带他玩的花,没想到是去看未来女朋友啊。”
“……”
一切细微的痕迹,甚至找的到源头。
“纪悦,你没机会了。”
她心说。
笑声,她笑不起一点。
元旦晚会主持人。
她没有具体印象,台上台下,脸都看不清何况记住人家脸。
也没有刻意打听他们的恋情。
说不好奇是假,
她也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女生能拥抱她仰望的月亮,可现实残酷,她害怕她们之间弥补不了的差距。
在挣扎途中,她认识到两样东西:
逃避。
一味上好的药材。
学习。
一味绝佳的麻醉剂。
她躲了过程,减少悲伤。
-
四月芳菲,大学女生公寓,从两人闲谈到立式小板桌上添三双碗筷。
孟姜扯着喇叭嗓:“典型的自欺欺人!”
肖晓:“你有以前的照片吗?”
被问住的女生已不似当年,连影子也变的修长:“那会儿胖,不上镜,没有拍的好愿意留下的,只有毕业照,高中毕业照整个年纪一块拍的。”
“我要看!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帅哥,让我们悦悦念念不忘!”
纪悦摇摇头:“我当时知道他恋爱了,拿根火柴把写给他的两百一十七封情书全烧了,本来是打算毕业之后挑张最满意的,”苦笑着垂下睫毛,“送出去的。”
孟姜咬字有轻有重:“两百一十七封!”
“都是分班后写的,实在忍不住想他了,那一天没碰巧遇见他,就写一封。”
肖晓塞口饭送进孟姜嘴里,撑起她掉下来的下巴:“真就没有一丢丢联系了?他后来考的哪所大学?”
……
高考成绩查询当天,纪悦被屏蔽信息,心中忐忑,这样的情绪带给了众多教过她的老师,叙霞让她等着,三天后再查,并要第一时间截图私发她。
一匹七百零二的黑马,冲出重围,文科全省第二,市第一。
“北大稳了。”
“何止稳,招生办电话都打过来抢人咧!”
“镇山今年考的好呀!一个清华一个北大。”
录取通知书下来,再回学校领档案袋,校门口的横幅早高高挂起,光荣榜上的图换了一届。
因为一种不成文的默契,不管关系好否,除非对方公诸于众,不然不会冒昧去主动打听成绩,更不会舞到别人跟前,尤其是考的好的。
纪悦从左到右,从上往下,绕了一圈。
江鑫鑫——清华大学
马淑芬——复旦大学
戴威——上海财经大学
凌彩馨——中南大学
管薇——吉林大学
张雅琪——湖南师范大学
邝伟智——武汉体育学院
反正毕业了,她也不怕戴威测度到那些歪心思,纪悦扬头,假装若无其事的感慨一句:“挺多以前三班的同学。”
她偏过头:“你好兄弟呢?”
戴威挑高眉尾,浑然不觉:“谁?”
“太阳啊。”
“他走的单招。”
为了区别两个Yi,当初三班的老师和同学不谋而合地称呼年纪小的阮熠泽为太阳。
纪悦震惊:“为什么?单招都是大专,以他的成绩……”
“高一啊他是还过的去,分完班就不一样了,他家里条件本来就差,又出了点状况,整个人不在状态,民办三本反正读不起,靠学考成绩还能进个省内好点的公办大专。”
对他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选择。
纪悦像错过搭乘的火车,三年高中,第一批见的人,陆陆续续多出两节空白。大家都在马不停蹄,栖栖遑遑地赶路,她也许在旁人眼里,也多出两节空白,翻天覆地的变化是好是坏,只有亲自尝过的人才明白。
“另一个阮奕泽呢?”
戴威话里有话:“他啊——”
“要复读。”
“啊。”纪悦轻诧一声,大脑一阵宕机。
“后两回模考就看的出,这小子爱学不学,次次倒数,活该,应该不是因为谈恋爱,但老李因为这个请他爸来学校喝过茶,”戴威记起什么,“他和他爸长的真他妈不像!”
“你和他不对付。”纪悦喉咙里像咔鱼刺,吞咽,深呼吸,尽量让自己表现自然。
“分班后莫名其妙处处跟我作对,神经病,早看他不爽。”
“那他女朋友呢?”纪悦撇向光荣榜,戴威切得一声,“没在上面,一普通二本吧。”
一八年的盛夏,做为起点它无疑是最美的季节,二一年的槐序,做为终点它无疑是结出果实的季节。
有的人,给前面十八年画上了个句号,有的人,航帆才刚刚开始。
**
南城酷暑难消,地面渐渐烤干,枯槁的枝叶不知疲惫,雾里摇曳,世界像一屉巨大的蒸笼,聒噪的蝉鸣难敌室内的咆哮。
“副课三门赋完分后三十分!阮奕泽!你交的白卷吗!脑子被驴踢了!这可是高考啊!你老子在和你说话!耳朵聋了吗!”阮纬博似对着块木头吼了半晌,木头不为所动,自个气的血压狂飙,对面躺沙发上打游戏的人,不痛不痒的,“嗯,聋了。”
“那个女生。”
“没她事!”阮奕泽狠掰了下横拿的手机,“早分了,我就是,”他轻飘飘道,“不想学。”
“不想学!”阮纬博咬牙切齿,恨不得一脚踹死他,“好啊!你给老子现在进厂拧螺丝,去你赵叔那修车也行。”
“老子怎么生了你个混账东西!”
“就你这德行,你妈才只带邹琛出国!”
只听嘭!一声,手机重重砸地,砸破撕裂对擂的炮击。
阮奕泽猛地弹身站起,拳头没有挥出去,一股劲憋在空气里,他闭着眼睛,缓缓睁开:“她被谁逼走的,她为什么离开这个家,你没逼数吗!”
阮纬博一脚蹬他腹上,使人砸回沙发。
“复读。”
他没皮没脸的,搁着二臂:“可以,明年,我交六张白卷刷新历史。”
镇山幌目升起一轮迎新季。
高四生比高三生还提早一月到校,阮奕泽每天不是趴后排睡觉,就是旷课,有时在天台吹一下午的妖风,保卫处的老师刚开始被他吓的以为要轻生,赶紧把教学楼顶的铁门锁了。
舒霞没往下调,自愿留任,带复读班,毕竟里面有四分之一她曾教过的学生,好苗子失利,多的人痛心。
教师办公室,门开着,女人身影削瘦,矮个子,蘑菇头,她懒得仰起脖子,直接平视对面男生的胸膛:“奕泽,今天下午,去学校心理咨询室看看好吗?我替你约了裴老师。”
“好的老师。”
舒霞没想到他答应的如此爽快。
干脆的背后是果断的爽约。
高三早期数学还会上拓展新课再复习再考试,高四就只有铺天盖地的试卷。呆自习室复习的时间与在教室考试的时间扯平。不起眼的小房间,像被挖掘,阮亦泽常坐的那个位子已经被别的人先一步抢占。
无所谓。
他环顾圈,落在圆弧有度,绿嘟嘟呈吊蓝状的多肉上,白色的盆栽像碗一样托举着它。
纪悦的影子似乎在那个背靠窗户的位上若隐若现着。
安静而又舒适,阳光照身后似裹在暖和的袄子里,一种别样的感觉。
阮奕泽想起曾经好像有个女生,习惯坐这……模糊的记忆唤不起一个沉睡的灵魂,毕竟上一年,高三整学期他没有踏足过这间自习室。
他掏出口袋中的一支中性黑笔,一支2B铅笔,一块擦头,呈列在桌上。然后拐着胳膊,额头按掌,放只手搭拉着后颈,搓了搓,红棕色的桌子很厚,触感冰凉,他低垂的视线,发现了抽屉里躺着的粉白相间的牛皮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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