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6月6日(周日)
实习生马克西姆·巴龙是第一次见到尸体。一群孩子过来扯住了他的袖子,他终究没能逃过去。
“警察先生、警察先生,海滩上有一个死人。”
马克西姆还没有来得及跟他们解释自己只不过是个实习的学生,不是费康警署的正式职员,他只不过是碰巧来到了伊波尔的劳伦斯广场,现在也不是他的执勤时间……
还有,格里马上尉就在那边,等着赛马开盘好买彩票,最好还是等上尉一起过来……
他最后还是跟着孩子们走了过去。
沙滩上的女孩整个脑壳都碎掉了。
毫无疑问,应该是从悬崖上掉下来的。头先着了地。她的脸蛋都被脑浆弄脏了。
首先,马克西姆就顶着孩子们惊异的目光,把早餐吐在了旁边的鹅卵石地上;然后,他用袖口擦了擦嘴,给自己的长官打了电话。
“菲利普,有个死人,就在海滩上,美人鱼客栈和赌场的下面。”
马克西姆抬起眼睛。
赌场的墙壁上有一幅巨大的海报,足有2米宽、3米高——悬崖金属音乐节,晚19点-早4点
悬崖前面还吊着一把银色的吉他,下面的墙上写着15支当地摇滚乐团的名字,混凝土的堤坝上散落着很多易拉罐和酒瓶。
菲利普·格里马不到一分钟就赶到了现场,但就是这一小会儿,也足够马克西姆再吐上一次了。
海滩上聚集了不少围观的人。
其实马克西姆也不确定,他的长官面对尸体是不是有比他更多的经验。这位上级也只不过比他年长5岁,刚刚从蒙吕松的警察学校毕业。
昨天他们还在费康的撞球俱乐部厮混了许久,又去海边的一个酒吧聊了两小时的足球、自行车和女人,之后格里马才回了家。
他已经结婚了,还有了孩子。
年长5岁……就已经是个很大的差距了。
证据就是格里马上尉没有呕吐,他像一名镇定的指挥官,与实习生巴龙之间的默契全然消失了。
他既没有去拍拍后者的背以示安抚,甚至也没有给个慰藉的眼神。他只是干巴巴地下达命令,马克西姆就会不遗余力地去执行。
马克西姆也没有任何嫉妒的感觉,更多的是骄傲!多好的一个榜样,五年后的他也会这样吧!
格里马上尉下达的第一个指令就是让实习生巴龙擦干净自己的嘴角,并让围观者尽量后撤。
然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给现场拍了不下30张照片。
最后,他转向旁边的那些人,其中主要是孩子。
“有人认识这个女孩吗?”
里面有个穿着红色制服的家伙,连纽扣都是金色的。看起来不太像沙滩上的游人。他的胸口处有黄色火焰状的伊波尔赌场的标志,上面还有一个金线绣的名字——杰雷米。
“有,我认识,她让人印象深刻。昨天她在海景酒吧待了一晚。”
不到一小时,受害者的身份就确定了。
莫甘娜·阿夫里尔。19岁。
医科学生,大学一年级。
她和妈妈住在一起,她的母亲叫卡门·阿夫里尔,在勒泰那里,就在通往富卡蒙的大陆旁边开了一家“驴背客栈”。
格里马上尉很快就将谋杀之前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串联了起来:
莫甘娜前一天晚上来到了伊波尔,参加赌场组织的一个摇滚音乐节,就是那个“悬崖金属音乐节”。和她一起来的还有她的姐姐奥西安娜和三个朋友:尼古拉、克拉拉和马蒂厄。
尼古拉开着他的雷诺车,带着几个朋友于前一晚大约18点从勒泰出发。
莫甘娜的母亲迟疑了很久才允许两个女儿出门,虽然她们已经成年了。
是过度保护,还是担心,抑或是预感?
这是她们第一次去夜店!莫甘娜正在鲁昂的一所大学上学,才刚刚成功通过了医科大学第一年的学习,排名第38名。对于一个母亲,根本没有办法把孩子关在家里。
法医一来到沙滩,就立即重建了女孩受害的全过程。莫甘娜·阿夫里尔在早晨5点至6点之间被□□了,然后被扼颈致死,最后从伊波尔的悬崖上被扔了下来。
她的整张脸都肿胀了,下落的巨大冲力让她的四肢都折断了,裙子被撕成了布条,内衣被扯掉了。
直到第二天,警察才在悬崖那里,离瞭望塔几十米远的地方找到她的内裤,那是条紫红色的丁字裤。
但是,无论是在海滩上、在海景酒吧的更衣室里,还是在悬崖上,都没找到她的手包。一共出动了三名警察,连续搜寻了两天,居然都一无所获。
下午4点的时候,也就是发现莫甘娜尸体几小时后,格里马上尉已经问讯了23个目击证人,大多数都是前一晚去了海景酒吧的伊波尔本地人:15个男人,8个女人。
这场“悬崖金属音乐节”吸引了近千名游客,里面大多数在看完表演之后又继续去海景酒吧闹腾了一阵子。
令人惊讶的是,所有的目击证人都能准确地描述出莫甘娜的外貌。
美丽。
诱人犯罪。
接下来,格里马上尉又花了几小时的时间整理了一下新获得的笔录。当然,在证人们谈到一个已经死去的人、一个□□犯的受害者的时候,言语上总是会有些顾忌的。
虽然或许昨天晚上,还有一两个证人在夜店里觊觎过她。但是,他们所有人的评价都是一致的,无论是男性还是女性:
她点亮了整个夜晚。
她身材火辣。
她的性感一直蔓延到她的丁字裤上。
证人们都说到她昨天围着海景酒吧的钢管即兴跳的脱衣舞,
她那条被汗水湿透了的裙子紧紧地贴在她**的前胸上,
她放在大腿上与裙子一起舞动的双手,
她挺拔的身躯,
她那滑动、飞舞又开放的双肩。
她的目光落在男人的身上,就像是狙击手百发百中的子弹。
那个好学生已经完全释放了自己。
但早晨5点钟过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莫甘娜了。甚至没人注意到她是何时离开海景酒吧的,也说不出她是自己走的还是有个伴儿。
晚上6点的时候,格里马上尉接待了受害人的母亲卡门·阿夫里尔。
他故意让她多等了一会儿。明面上的理由当然是他还有更紧急的事情要处理,必须先核查那些新浮现的线索,还有搜集在场的人证词。
实际上则是他也有点混乱,完全无法理清脑海里重叠的两个影子:一个是躺在沙滩上筋骨尽断的女孩,一个是那个酒吧里诱人犯罪的鲜活躯体……而且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一位同自己母亲差不多年纪的母亲。
卡门·阿夫里尔走了进来。
一台保险柜,这是格里马上尉对她的第一印象。
格里马打量着她:她就像一个木桶,上面紧紧地裹着有铁扣子的牛仔上衣,腿很长,穿着绑带的长靴。她的整个人都像是被锁住的,就连鼻梁上厚厚的眼镜也被链子挂在她的脖子上,她的手包也像是钢铁的盔甲。
有这么一瞬间,上尉觉得她的脖子上必然挂着一把开锁的钥匙。
一把能打开她心防的钥匙。
也许这把钥匙已经永远找不到了,格里马又想道。
陪她来的那个男人表情很沉重,命运仿佛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他的脸又瘦又长,连下巴都是尖削的,两条手臂很长。
他们两人看起来不太般配,上尉想道。
他指了指办公桌前的两把椅子。
“阿夫里尔先生、阿夫里尔太太?”
“阿夫里尔太太,”保险柜回答道,“吉贝尔是莫甘娜的舅舅,陪我一起来的。”
“莫甘娜的父亲呢?”
“她没有父亲。”
“她的父亲……”
格里马斟酌了一会儿用词。去世了?失踪了?离开了?
卡门·阿夫里尔先他一步开口。
“莫甘娜从来没有过父亲。”
“您是想说……”
其实格里马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只是拉长了声调,直至卡门·阿夫里尔再次打断了他。
“我是一个人把她抚养长大的。我经营着一家客栈,驴背客栈,在勒泰,已经有二十五年了,也是我一个人开的。”
她转向自己的兄弟。随着身体的动作,她手包上的链条发出了一声清脆的撞击声。
“是我坚持要吉贝尔陪我来的。习惯上……”
这一次则是格里马打断了莫甘娜的话。
“都是您一个人来面对这些事情的。我明白。”
她不是在撒谎。卡门·阿夫里尔就像是一块无法摧毁的岩石,才说了这么几句话,格里马就已经深有体会。
卡门在勒泰可算是个人物,她的客栈等级很高,提供的食物也有口皆碑,她还是布赖地区发展委员会的副主任,主管旅游和文化产业发展;
十五年之前,她还当过一任市政议会的顾问。这是一个强势的女人,意志坚定,极有行动力。
她的哥哥吉贝尔则是当地一家公司的货运司机,半辈子的时间都耗在路上,忙着用他那辆冷藏货车往英国运送乳制品。
格里马没有退让,他死死地盯住卡门。“关于莫甘娜的父亲,我必须多了解一些情况。”
卡门的神情似乎在说她是被冒犯了,格里马很不喜欢这种表情。
“上尉,我需要再重复一遍吗?莫甘娜没有父亲。”
“阿夫里尔太太,这只是一种说辞。可能没有父亲抚养过她,但是从遗传的角度来说,我想知道……”
“十九年之前我做了一次试管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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