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 69 章

就在妙清去润州的路上,汪家更多事被翻了出来。

阿诺的事就不说了。没想到当年妙清跟着德存北上时,沿路卖茶的事也被倒腾了出来,说是德存并没有取得茶专卖的资格,这也是一个暧昧的地段,德存只做些小买卖,论理说只要没人找茬,就也没人会关心这层,这会子倒腾出来上纲上线,更是蹊跷了。

另一件便是小庞氏孝期中被嫁出去的事儿,再兼着德存当年改籍平江参加科举的事都翻腾出来了。

总之,这些零零总总的,要说不是大事,确实也都是些别人家私下也会做的事,但真要追究起来,却也是很要命的,足以让汪家万劫不复了。

“这我就奇了怪了,这几桩事儿倒不像冲着老汪家来的,倒像是冲着你们来的?”汪时恭冲到曹氏面前,拦都拦不住。

“时二哥,这是什么意思?”

“卖茶,你家孙媳妇儿改嫁,买卖丫头,存哥儿改籍,哪一件不是你家干的?现在倒成天想着让我们家出钱,打得好个算盘啊!”

“这话我就听不懂了,说咱们是一家人的是二爷爷您,现在你啊我啊的起来,这也是二爷爷您。再说了,我几时让您出钱了?可不都是劝着家里人别分你我的,您这会子跑来找我兴师问罪,是想做什么?”

“我能想做什么……”

“曹姨娘,我们也不是要分个你我,只是既然分了家,总还得要弄弄清楚,况且这一桩桩的,便都是润三哥这边的事儿,我们也不知道什么情形,就是我们想出份力,也不能够啊!”德恭也道,话说得漂亮,可态度却是大变了。

曹姨娘也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得道:“哎,要说咱们汪家就是不团结,事情还没个着落,便推脱起责任来了。”

“姨娘倒会挑唆,咱们家可是一出事就赶来了,生怕有什么差池,这倒好,我们白跑一趟倒耽误了事儿了。”

“耽误谁的事儿,你倒是把话说清楚!”一旁的小丫头没压住火气,叫将起来。

“轮到你管事了?下去!”曹姨娘喝道,转过头换了笑脸道:“瞧哥儿说得,什么叫耽误事儿,我们全家都念着二爷爷你们的好。”

“可别叫我爷了,我受不起。”汪时恭斜了眼道。

“您什么受不起,要说老爷子这一辈的,也就二爷爷您还管事儿了,这次的事,润儿必会妥善解决,如今事儿都翻在咱们这一脉,既这么着,便也不叨扰二爷爷了,明儿便唤家里人给您二位稳稳妥妥地送回润州老家去,还好好享清福!”

见曹姨娘这么说,汪时恭脸色变了变,眼珠子一转,又腆着笑脸道:“虽说如此,可毕竟是咱们老汪家的事儿,我们也心焦,还是多待些时日,也瞧瞧情形吧。”

“怕是在润州,消息倒更快些呢。”曹姨娘又道。

“润州有我家老婆子,不碍事,还是两头瞧着得好。”汪时恭脑袋上竟沁出些汗来。

曹姨娘见他那滑稽样儿,便也不再不依不饶,道:“也好。”转身便走了,也不再多客套。

至午间,曹氏正与德润、郭氏二人用午膳,下人来报妙清回来了。

“臻姐儿!吃了吗?先坐下吃点儿。”曹氏赶忙迎上去。

“姨娘,我不饿,路上用了些点心。这会子还是赶紧说正事儿吧。”妙清道。

曹氏本也是耐着性子,早想问问情形了,见妙清这么说,也不再客气,便对德润道:“润儿,我们去内间谈。”转头又对郭氏道:“你去安排将饭桌收拾了。”

郭氏脸色一转,也不好说什么,便应声下去了。

“臻姐儿,再怎么着,先吃口茶。”曹氏递过茶盏,妙清也不客气了,便接过来。

“姨娘,三叔,我打听着了,说来也是我运气好,前儿去集市,至晚晌没什么人了,摊贩们便聚在一块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我便和阿诺混了进去,真叫我找着一个,那大娘子的夫君正巧是府衙里的皂吏,我一听有门儿,便和她套上了近乎,那大娘子也是个嘴快的,人倒是爽快,我又在她那儿买了不少货,先开始她还有所顾忌,可见我出手大方,便带我去了她家里,悄默儿地跟我说了。”

“便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曹氏问道。

“这事儿……哎,起因倒是在我了。”妙清叹口气。

“怎么说?”德润问道。

“当年我在张九村建药铺,后来又向三叔举荐了吴洪,三叔从杜家挖走了吴洪,吴洪又带走了一批干活利索的人,再至后来,咱们家在那一带置了产业,药铺生意也开到了外县,这便叫永宁镇那杜家盯上了。”

“是那杜家?”

“正是了,也实在是想不到的事,原先这杜家老板对吴洪便是很不好,答应了放人,却一直压着人家的卖身契,压着便压着,还叫人一直干着最零碎的活儿,吴洪本就是个有心思的人,怎不叫他绝望?他们家不好好待人家,克扣着下人的,人心向背,吴洪走后,多是老主顾转而来我们家药铺买药材的,这些人原便是为着吴大哥的一手好切药功夫才去的杜家铺子,如此杜家生意是一日不如一日。”

妙清顿了顿,接着道:“我们家惜才,也是用得正经手段,这下倒好,这杜家倒觉得是我们家故意害他们,便都将经营不善怪罪到我们头上了。”

“不过是生意场上常见的事儿,愿赌服输,竟没想到这杜家气量如此小,心思又如此恶毒,竟是一味要将我们汪家置于死地。”德润沉声道。

“你当时还抱怨过,咱们家在张九村的生意总受着些打压,是不是也是这杜家?”曹氏问道。

“正是,那杜家得了我们家那么些赎身钱,原先还挺得意,觉得我们家做了笔赔钱买卖,那时候我们两家还有生意往来,后来见这势头不妙,就变了脸,不再和我们家来往,即至再后来,竟三天两头给我们家使些绊子,只是都是些小打小闹,吴洪也都一一化解了,这杜家也就消停了。可真是没想到,他们家竟想出这种阴招来。”德润道。

“是了,也是这皂吏是柳知州面前的好手,才能得着这消息。这家大娘子还告诉我,出面和柳知州交涉的是杜家的一个书手,在官中还有些关系,只怕杜家不止是给了钱,于这柳知州的仕途上,恐也是许了些什么的。”妙清道。

“难怪我们家光使钱也磨不动这位州官。”曹氏恍然大悟。

“是啊,这杜家和知州便是要斗倒咱们家,如此一来,便解了知州那儿缴纳赋税的难题。再者翻出来的事,都是八百年前的旧事了,这知州全可以推到前任的身上,他倒是能得着个秉公执法的好名声。而这杜家倒是不出几吊钱,便卖了这位知州大大的人情,我们家若是倒了,他们家再疏通疏通关系,保不齐便将我们家的铺子都收了。”妙清又道。

“他们家倒是打得一手好如意算盘!”曹氏咬牙。

妙清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这事儿便是我们三人知道便罢了,可不能告诉别人了去,主要是竟别害了人家,人家好心告诉我真相……”

“这是自然。”

“还有一层……”妙清有些难以启齿。

“怎么?”曹氏疑道。

“这杜家能知道咱们家这么多隐事,姨娘,三叔,你们便不觉得奇怪吗?”

“正是了,我这几日也和润儿聊到此呢。”曹氏道。

“哎……”

“莫不是?”

“姨娘也猜到了?”

曹氏点点头道:“恨着汪家,又知道汪家这么多事儿的,除了她还能有谁呢?”

“当年太太……汪家对庞姐姐……做得确实不地道,如今被摆了一道,竟也称得上一句活该……”

“臻姐儿,话也不能这么说,当日便是太太做的主,可小庞氏眼下如此,报复得可是整个汪家!”

“姨娘,话可不能这么说,当日是太太过于强硬,可汪家上下竟没有一人站出来,敢违抗太太的意思,便如此看着庞姐姐骨肉分离,这般冷漠,也是为虎作伥了。”

“妙清!”德润厉声喝道。

妙清自知失言,不再言语。

“这话也就今日说说,便到此为止了,原是汪家对小庞氏不住,但泼出去的水是收不回来的,臻姐儿,万事要以汪家利益为先,这个家不能散了,该是一致对外的时候,这种话可千万不能外道。”曹氏劝说道。

“是,臻儿知道了。”妙清道,却是攥紧了拳头。

“眼下便如何是好呢?”曹氏见妙清脸色不好,便转了话头。

“缘由既然已经找到,总算不用像没头苍蝇似的乱撞了,这事得给臻姐儿记一大功。”德润笑道。

见对面两人都将之前的话题揭开不提,妙清定了定心神,也巧笑道:“既然立了功,待事情解决了,臻姐儿便向三叔和姨娘讨些赏吧。”

曹氏也笑了,道:“倒讨价还价起来,咱们家真能顺利度过这一关,还有什么不能答应你的!”

“那我可得好好想想要什么了。”妙清玩笑道。

气氛终是轻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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