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的天花板,浓重的消毒水,以及刺入血管的针头,江屏恍惚的颤了颤睫毛,察觉到自己是在病房。
隔间的姑娘们在吧台后发现了他,帮忙拨了120,并在吧台的酒铺记事簿上看到了齐落帆的联系方式。
江屏轻轻呼了口气,盯着吊瓶里一点一滴的液体发呆,直到房门轻轻“咔哒”一声,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齐落帆拎了保温盒进来,同江屏对视一眼,又看了眼即将结束的吊瓶,然后放下保温盒,娴熟的帮他换了一瓶新吊瓶。
江屏虚弱的笑笑,说:“这么熟练?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医学生。”
“谢谢夸奖。”齐落帆没什么起伏的回应他的夸赞,然后拖了张椅子坐在床边,问江屏:“还疼吗?”
“不疼了。”江屏看着他说。
“那你饿吗?”齐落帆又问。
江屏微卷的黑发散落在枕头上,相对而言就显得唇色更加苍白病态,好像一松劲儿就会离开这里,去往别人寻不到的地方。
他闭着眼睛仔细感受了一下,然后睁开眼睛,说:“有点儿。”
齐落帆边起身边说:“还怕你说没有胃口。”
他扶着江屏坐起来,又把小桌子支起来,打开保温盒,递了勺子给他,“粥,还有烤馒头,吃吧。”
江屏嫌弃的皱了皱眉,“没菜?你是想寡死我?你真的会照顾病人吗?”
“烤馒头性碱,调理胃病,”齐落帆说,“快吃吧你。”
“太淡了吧。”江屏用勺子搅了搅寡淡的粥,吃了两口又说:“跟你们辅导员请假了吗?”
齐落帆轻轻“嗯”一声。
“麻烦你了。”江屏说。
齐落帆向后靠着椅背,看着江屏的侧脸,说:“知道麻烦就赶快好起来。”
江屏没说话,一声不吭的吃东西。
他只有一只手能动,另一只手扎着吊瓶针头,没敢有太大动作,一碗粥喝的慢条斯理,齐落帆看着他,暗自在心里轻叹了口气。
本也是个书香门第,教养礼仪摆出来就是翩翩公子,现在却浑身透着一股颓丧劲儿,说话抬眼都带着颓然。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几声,齐落帆回过神来,摸出手机,看了眼消息,然后站起来对江屏说:“我出去打个电话。”
江屏低着头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句,不知道在哪里神游。
齐落帆出了病房,站在走廊的尽头窗前,拨通了祁明轩的电话。
“喂?”祁明轩出声道,“怎么样,去不去?”
“不去。”齐落帆说。
祁明轩“啊”了一声,“为什么呀?”
齐落帆沉默了半晌,说:“江屏住院了,我得看着他。”
“江屏是谁啊?”祁明轩听见这个名字,反应了几秒,“噢,是那个小酒馆的老板?”
“嗯,没有跟你介绍吗?他叫江屏。”齐落帆说着,又补充道:“屏风的屏。”
祁明轩并没有很在意究竟是哪个字,“住院了?昨天看他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病了?”
“昨天?”齐落帆问。
“昨儿剧组杀青宴,路过的时候看见的。”
“噢。”
“他家里人呢?为什么要你看着他?”
“祁明轩,”齐落帆喊他的名字,“你别问那么多。”
“……”祁明轩沉默了一阵,说:“......噢。”
他瘫在沙发上,盯着客厅素白的天花板和吊灯,之后好长时间没有说话。
他规划了杀青后的几天假期,但自己一个人属实无聊。
他给郁琛发过消息,但被毫不留情的拒绝了,郁琛自从谈了恋爱就忽视了祁明轩的存在,甚至在聊天的时候有意无意的向祁明轩展示一下自己与宋祈言的约会计划表。
祁明轩没那么缺心眼,也并不想当电灯泡。
方书南和姜猗在别的地方赶档期,抽不出空来。
小文也从他这儿讨了个假,要赶回家一趟。
于是祁明轩想起神情冷漠的齐落帆。
他翻了个身,趴在沙发上,垂下空闲的那只手,用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在地板上画圈。
齐落帆听到电话那头有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说:“还有事吗?”
祁明轩要可怜死了,他说:“你真的不去啊?”
齐落帆说:“去不了。”
祁明轩又安静下来,听那头齐落帆说要挂了。
“等等,你……”祁明轩清了清嗓子,“你们在哪个医院啊?”
“怎么了?”
祁明轩再次翻身,然后撑着沙发坐起来,“我去看看他。”
齐落帆犹豫了一下,说:“在二院,我等会儿把病房号发给你。”
祁明轩来了精神,点点头说:“好,我马上过去。”
齐落帆不解的蹙眉,拿下手机看了看屏幕,觉得祁明轩的情绪似乎有点……兴奋?
他挂了电话,回了病房,江屏已经喝完了粥,靠着床头看窗外,听到开门声也没回头。
齐落帆收拾了保温盒,拿进洗手间洗刷干净,然后将折叠桌收起来,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江屏不错眼的看着窗外,像在发呆,又像在冥思,半晌后他突然轻声说:“快要到冬天了……”
齐落帆也侧头看向窗外,蓝天白云,和已然枯黄的青桐。
他轻声说:“地球公转,自然规律。”
这话答的太过正经,江屏很努力的想笑一笑,但只能勉强勾了勾嘴角,很快又垮下去。
齐落帆陪着他吊完了点滴,两个人就坐在那里各自发呆,谁也不说话,但气氛丝毫不显尴尬。
约摸四十分钟,病房门被轻轻扣了扣,然后有人开了门,祁明轩拎着果篮和一些营养品踏进来。
江屏转头看他,怔了一下,“走错了么?”
祁明轩把东西放下,然后摘了口罩,“没走错。”
齐落帆向江屏介绍:“祁明轩,我的……朋友。”他语气顿了一下,担心江屏觉得祁明轩装扮奇怪,又续道:“之前在酒铺见过的,那时没说,他是个演员。”
江屏想了一下,貌似有这么一个印象,他冲祁明轩点了下头,说了声你好,又说了声谢谢。
祁明轩瞥了一眼床头卡——是急性胃炎。
他在边上站了一会儿,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江屏也只是看着窗外发呆,似乎是忘了请来客就坐。
祁明轩冲齐落帆眨了眨眼睛,示意他出来一下。
但齐落帆歪了下脑袋,没明白他的暗示。
祁明轩只好摸出手机发消息:出去说话。
齐落帆:说什么?
祁明轩:他的病情。
齐落帆:你不是看了床头卡吗?急性胃炎。
祁明轩:怎么搞的?
齐落帆:以前喝酒留下的毛病。
祁明轩: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齐落帆:???你怎么管得这么宽?
祁明轩:……
祁明轩:大概要住几天院?
齐落帆:两三天吧,观察一下就好。
祁明轩:那你什么时候有假期?
齐落帆:每周末。
祁明轩:……我是问具体日期!笨蛋!
齐落帆:你自己不会按照日期推?
祁明轩:不会。
齐落帆:……29号。
祁明轩:好,知道了。
齐落帆:知道什么?
祁明轩:没什么。
齐落帆:……
齐落帆:像个白痴。
祁明轩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齐落帆,对方刚好也在看他,没什么表情。
臭小孩儿。祁明轩心道。
他向上翻了翻聊天记录,指尖停在右边那句“出去说话”,然后呆愣的抬头。
不是打算出去说话的吗?
祁明轩了解了大致情况,在病房待了一阵,又被齐落帆赶走了,理由是他觉得祁明轩帮不上忙,还总是闲不住似的走来走去跟他说话,还不如直接回家去。
祁明轩想反驳两句,但想了想,又觉得齐落帆说的挺对。
他离开医院后不久,姜猗给他打了电话过来。
“你去医院做什么?病了?”姜猗问。
祁明轩只怔了一下,就想到大概是被人拍到了,他一边解释说是朋友住院,一边翻看手机,直接输入自己的名字搜索相关,果然是在医院门口被拍到的。
他向下翻了翻,除了医院门口那几张,其他的就没有了。
姜猗了解之后就没再说什么,常规性的嘱咐几句注意事项,就挂了电话。
祁明轩确定了只是拍到自己,没有其他人,这则娱乐新闻不痛不痒,没什么值得在意的地方。
***
江屏调理了几天,在月底出院,让齐落帆不必担心,后者从屏酒铺离开的时候反复叮嘱他按时吃饭,按时吃药,别喝烈酒,江屏靠着酒铺门框,在那个叮当作响的铜铃下面,笑齐落帆不像个大学生,倒像个操心的老妈子。
齐落帆面色复杂的抿了抿唇,然后摆摆手,说走了。
他在出租车上收到祁明轩的消息,问江屏是不是已经出院了。
齐落帆回他:“嗯。”
祁明轩:那你现在在哪里?
齐落帆:刚从酒铺出来,在回家的路上。
祁明轩:回哪个家?我去接你。
齐落帆:接我做什么?
祁明轩:江老板都出院了,我带你去玩。
齐落帆:我没同意,不去。
祁明轩:那你快同意啊。
齐落帆:我为什么要同意?
祁明轩:我需要你。
齐落帆好像是第一次被需要——这样明面上的,被人说出口的——尽管祁明轩可能只是缺个人陪他一起度过假期。
齐落帆低头看着这条消息,然后挑了下眉。
“求我。”齐落帆说。
祁明轩:“???”
他觉得齐落帆在颠倒状况,要被逗笑了:“你说什么?”
“不求算了,看起来你也不是那么需要我。”齐落帆不免遗憾,说:“那你去找别人一起吧。”
他的语气听起来再正常不过,但在祁明轩看来就带着点赌气似的不明意味,祁明轩不由自主的低笑,竟也顺着齐落帆的意思,颇为真诚地发出邀请:“那恳请齐落帆同学,纡尊降贵,抽出宝贵的时间陪我出去玩,谢谢啦。”
齐落帆得逞,也抿着唇笑,然后回道:“好吧,我答应你。”
他叫停了司机,下车之后给祁明轩发了定位,在路边静等,约摸二十分钟,祁明轩成功在马路边上接到齐落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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