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过去一半的时候,祁明轩角色杀青。
他抽空给姜猗通了电话,告诉她这边工作即将结束,问她能不能抽出时间参加剧组的杀青宴。
姜猗那边环境有些嘈杂,祁明轩听到她跟周围的人说了一句“不好意思”,然后嘈杂声渐小,最后完全归于安静。
“你刚刚说什么?”姜猗问。
祁明轩猜测她在参加酒会或者应酬,随之又猜测是陪方书南一起去的。
“本来是想问你有没有时间参加剧组的杀青宴,但我估计问了也是白问。”祁明轩说。
姜猗应了一声,记起祁明轩电影角色即将杀青的事情,说:“我跟刘导说了这个事儿,可能赶不回去了,书南这边的工作还没结束,到时候你跟小文一起去就好了,帮我再向刘导道个歉。”
祁明轩左腿搭在右腿上,挑了下眉,暗自得意自己的猜测全对,应了声“好”。
“少沾酒。”
“知道了。”祁明轩说,“姜姜你好啰嗦,每次都要说这个”
“你叫我什么?!”姜猗气急败坏,“跟你说了多少次了?”
祁明轩后脑抵着椅背,毫无诚意的说:“啊,对不起,我又忘了。”
姜猗捏着手机,深吸一口气。
她张了张嘴,话还未出口,又听祁明轩说:“好了姜姜,你赶紧回去吧,离席太久也不好,多不礼貌。”
“祁明轩!”
“我先挂了啊,回来再说。”
祁明轩飞快挂断电话,直接阻隔了姜猗气急败坏的怒音。
***
杀青宴定在市区的一家餐厅,小文开车的时候祁明轩注意到路线,觉得很熟悉,侧头看着窗外,试图从街景看出什么熟悉的记忆点——这附近他来过一次,齐落帆领着他来的,虽然路线有些不同,但还是能记起某些眼熟的建筑。
祁明轩低下头,不再想了,指尖挨在平板上滑动,查看自己后面的行程,准备在宴会结束后规划一下休息日的安排。
片刻后车子停在一家餐厅门口,碰见了其他几位刚到地方的同剧组演员,于是一伙人结伴同行,进了提前预定好的包厢。
导演制片人什么的随后就到了,杀青宴的消息没有对外说,结束之后才发了通知,几个工作室转发了剧组的杀青通告,也各自发了自家艺人杀青时的拍摄视频。
祁明轩也发了一则杀青微博,公事公办的配文:“杀青快乐!”也有配图,但没有自拍照,而是一束花——他每次发的杀青微博都是这种风格。
虽然姜猗有提醒少沾酒,但这种场合多多少少都会喝一点,饭局结束后,祁明轩以一种微醺的状态,目送刘承等人离开餐厅。
返程路途与来时不同,刚好经过了屏酒铺,从车窗向外能看到江屏斜倚着酒铺门框,慵懒的眯着眼睛,面对面站着一个人,但江屏看起来好像不大想跟那个人搭话。
祁明轩多看了两眼,就收回目光,有些困倦的闭上眼睛,仰着头靠在座椅背上。
酒铺的帘布被风扬起来,片刻后又落下去,只剩一个不大不小的铜铃在响。
江屏实在不想再听江画啰嗦,懒洋洋的开口:“行了……”
江画止声,看着江屏。
“我在这儿挺好的,别再来了。”江屏说完抬脚,转进酒铺吧台,没再管江画。
这已经是她第三次来劝了,江屏一次都没听进去,依旧我行我素,想做什么做什么,丝毫没有听劝的样子。
江画挫败的垂首,在门口站了几分钟,生出一种无力感。
身侧有几个酒客擦着肩膀进了酒铺,说说笑笑,然后听见里头江屏的声音响起,依旧是懒洋洋的,但带着温和的笑意:“几位喝点什么?微醺甜酒怎么样?最近调了新口味。”
江屏长得好,眼眸深邃,与人对视时间稍长一点就能让对方不自觉移开视线,几个女孩儿互相询问意见,然后要了低度杨梅甜酒和其他鸡尾酒。
“过去走廊,里头有隔间,进去稍等一下吧。”江屏说。
江画听着女孩儿们渐远的脚步和嬉笑声,调整了一下心神,掀帘进了酒铺,站在吧台前。
江屏头也不抬,夹了杨梅在杯子里,然后倒酒调度。
“真的不回去吗?”江画问他。
江屏没说话。
“江屏,”江画喊他,“你真的要闹成这样吗?你觉得值得吗?”
“姐,”江屏的声音异常冷静,手里的动作也顿住,抬眸看着江画,“值不值得,都不是你们说了算的,别来定义我的生活。”
江画身侧的手捏紧了随身包,片刻后颤声说:“你为了一个男人,跟家里闹成这样,你……”
“够了,”江屏不耐烦的打断她,把手里的杯子磕在吧台上,蹙着眉头冷声问:“怎么了?你也觉得是我错了是吗?”
江画被他看得莫名有些无措,“我……”
“你们都觉得是我错了,三言两语就想让我认错,然后给我定下一个罪名……”江屏顿了一下,续道:“我凭什么接受?”
江画沉默不语。
“你不觉得很可笑吗?”江屏语气微讽,“难道你们真的一点错处都没有吗?”
酒铺一时陷入安静,连轻风都没了动静。
“老板?”刚刚的酒客不知何时出现,打破了这种沉寂的氛围,兴许是察觉到不对劲,说话的时候就有些小心翼翼,“嗯……那个,请问我们点的单什么时候能好?”
江屏收回与江画对峙的目光,对女孩儿歉意的笑了一下,“不好意思,马上。”
女孩儿也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摆摆手道:“没关系,尽快就好。”
江屏转身去酒柜里拿酒,对江画说:“回去吧,不要再来了,我们不欢迎。”
江画看着他微卷的发梢,欲言又止,终究什么也没说,颓然叹了口气,临出酒铺又顿住,盯着木制地板,轻声说:“还是希望你回去看看,好歹……回去见见爸妈。”
江屏没抬头,自顾自的拿托盘摆酒。
门前挂着的铜铃响了两声,江画已经掀帘出了酒铺。
江屏穿过走廊,把酒送进小隔间,放下的时候说一句:“慢用。”
一个小姑娘被同伴轻轻杵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的抬头,看着江屏说:“老板……”
“怎么了?”江屏问。
“那个……冒昧问一下,您有女朋友吗?”几个女孩儿都看着江屏,带着期待。
江屏轻轻笑一声,拿起托盘,说:“抱歉,我不是单身。”
小姑娘期待落空,“这样啊……”
另一个同伴慌忙摆手,说:“没关系的老板,您道什么歉呐,不用这样,是我们唐突了,抱歉啊。”
江屏点了下头,退出了小隔间。
他收拾了吧台上洒落的酒水,抹布叠的齐整,然后拉过椅子坐下,向后靠着椅背。
他忽然觉得疲惫——身体上的,心理上的。
有时候也想丢下一切,什么也不去管,太累了。
吧台下面辟了一层玻璃台面,江屏向后靠着椅背的时候就可以看见——那一层单摆了一张带相框的照片——是他与贺星洲唯一的合影。
江屏的思绪飘的很远,从酒铺到酒铺,跨了几个年岁,直到他与贺星洲的初识。
——“你好,我叫贺星洲。”
“你好,江屏。”
“江萍?女孩子的名字?”
“屏风的屏,笨蛋。”
“什么,别敲我脑袋,要掉智商了。”
……
江屏伏在吧台,把照片拿出来,摆在面前,隔着一层相框玻璃,屈指轻轻敲了一下贺星洲的脑袋,但没有人回应他,照片里的贺星洲只是弯着眼睛笑,不会再叫江屏的名字,也不会再埋怨江屏敲了他的脑袋。
“怎么不说话?”江屏对着照片轻声问。
照片没有办法回答他。
“算了,不说就不说吧。”江屏只好自己接话。
“我说给你听就好了。”
“我昨天调了新酒,你想尝尝吗?下次可以带给你。”
“其实是杨梅酒,低度的,刚刚有客人点了几杯。”
“我觉得味道很好,你应该也会喜欢。”
“今天江画又来了,我让她回去了。”
“好烦,总是来打扰我们。”
“小洲……你怎么不说话?”
“贺星洲。”
“不理人……”江屏的声音变成带着委屈的低音,隔着一层玻璃控诉某人,“我要生气了……”
他用指腹蹭了蹭照片里贺星洲的脸。
世间有事,十之**皆不能顺,但江屏总是不明白,明明还有百分之一二十的概率,为何不顺的偏是这件事。
胃里倏然一阵绞痛,毫无防备,江屏皱着眉头闷哼一声,不自觉的弓起腰背,抓皱了腹部的衣服,从高脚凳上挪下来,躬身蹲在吧台后面,额头很快渗出冷汗。
这次似乎格外的疼,江屏甚至没有办法抬手去摸旁边抽屉里的胃药。
他疼得想哭,眼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得湿润,下巴抵着膝盖,喃喃自语的喊了一声“小洲”。
“小洲……”他说,“贺星洲,好疼啊……”
“真的好疼。”
“我也不想坚持了……”
“你又不在……”
“一个人太难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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