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明轩进祁焱书房不到三分钟，门外的秦惜和蓉姨已经听见房里传出的怒斥，威严相当。
两人听着里面的声音，敲了门也没人应，在门外干着急，生怕里头动起手来。
祁焱的声音浑厚有力，隔着门板都听得到他怒骂的几声“混账”。
祁明轩站在桌前，脚底如同生了根。
“我是管不了你了！”祁焱一掌拍在办公桌上，声音如同震在耳边。
祁明轩垂眸听斥，眼睛里的情绪都隐匿起来——他在看见电脑上的照片时就知道要迎来怎样大的风暴，但仍旧挺直了脊背，不见丝毫悔过意味。
祁焱的怒斥如同对牛鼓簧，盛怒之下抬手，这一巴掌却迟迟未能打得下去，扬在半空须臾，又愤然甩手撂下。
“我当你真是忙的没时间谈女朋友，你倒好！搞什么同性恋！”祁焱气急，提到这几个字都觉得难以启齿，“你以为那是什么好玩的？！说出去都叫人笑话！”
沉默了许久的祁明轩终于出声，抬起头定定的看着祁焱：“我没有觉得好玩，我就是喜欢他。”
“你给我闭嘴！”祁焱砸了砚台过去，祁明轩没躲，固执的站在那里，未干的墨淋了半肩，让他看起来稍显狼狈。
祁明轩沉默了两秒，又说：“你连两年都等不了，找人盯着我？”
这事本就是祁焱做的不地道，但他这会儿正在气头上，干脆利落的撂话：“是！我不是找人盯着你，老祁家的脸叫你丢完了恐怕都不知道！”
“我不管你是真的假的，是不是觉得好玩，”祁焱曲指重重敲在桌上，“从今天开始，立马给我断了！”
祁明轩此前所顾忌的都要应验——祁焱反对他组乐队，反对他做演员，当然也会反对他跟男人谈恋爱。
这几乎是一眼就能看出答案的问题了。
但祁明轩已经有自己的主张，没打算把祁焱的话听进耳朵里。
他披着半袖的墨汁从书房出来，在门外被秦惜和蓉姨拉着看了半晌，没在脸上看见什么伤才放下心来。
祁明轩侧颈肩头都溅上墨迹，倒反过来安抚她们：“没事，没动手。”
蓉姨把他推离书房门口，催促他回房间，很怕祁焱这时候出来两人再撞上。
祁明轩站在卫生间，看自己在镜子里有些狼狈的样子，透过镜面想到齐落帆清冷的脸，不知为何平白生出一种恐慌。
像要无风生浪。
他很快换了一套衣服，抓着手机匆匆下楼，蓉姨喊他留下吃饭也听不见，出了门坐上车，一脚油门驶离了宅子。
祁焱站在二楼窗后看他离开，冷哼一声，攥拳背着手，许是还气着。
齐落帆受邀参加一个相机品牌的春季体验会，入场签字、留影，参与主办方准备的体验活动，场内音响声有些大，齐落帆听产品介绍又很认真，因此没能及时看到祁明轩发来的消息和语音通话邀请，直等到官方的相机体验感测评结束，齐落帆出了会场，在会场门口查看手机。
祁明轩很急切的样子，像是迫切想要知道齐落帆在哪儿，发了很多消息过来。
齐落帆回复他，告诉对方会很快回去。
祁明轩那次把钥匙还给齐落帆，之后却一直没有一个好机会再得到那把钥匙，因此现在只能停车在北苑楼下，伏在方向盘上等齐落帆回来领他进家门。
约摸三十分钟，齐落帆弯腰出现在车旁，曲指敲了敲车窗，喊醒了有些恍惚的祁明轩。
因为参加体验会，齐落帆今天穿了件日常款的西装外套，眼镜也架在鼻梁上，都衬得他几分斯文相。
祁明轩光是看着他就觉得安心。
祁明轩上楼时拉着齐落帆的手不愿意松开，好像比之前粘人更甚。
齐落帆腾出一只手开了门，从玄关柜里给祁明轩拿了双居家拖鞋——看起来是新备的，上学期祁明轩来北苑时还没有这个待遇，进了门压根没有可换的拖鞋。
祁明轩换下鞋子，在玄关处低头盯着脚上简约舒适的新拖鞋看了好半晌，觉得很愉悦，兀自笑起来。
齐落帆听见他的轻笑声，抬头看他，说：“怎么了？”
祁明轩指了指脚下的拖鞋，神情带着点莫名的得意：“这是专门给我准备的吧？”
齐落帆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转过头没再看他，自顾自的关了鞋柜，说：“不是，大马路上捡的。”
“骗人，”祁明轩说，“鞋码都刚刚好。”
齐落帆没接话，转身进去了，没有理他。
祁明轩亦步亦趋的追在齐落帆身后，问他：“是吧，是专门给我准备的吧？”
“垃圾桶里捡的。”
“你刚还说大马路上捡的。”
“那就是大马路上捡的。”
“骗人。”
“祁明轩，”齐落帆有些不堪其扰的样子，说，“你好烦。”
祁明轩从身后环抱住他，埋首在齐落帆的颈窝，没有再一句一句顶他的话，反倒突然表白：“落落，真的很喜欢你。”
“……”
齐落帆在会场门口看见那些迫切的消息就察觉出祁明轩的情绪很不对劲，现在又突然听到表白。
“……你怎么了？”齐落帆从他怀里转过来，望进他的眼睛里，有些担忧的问。
祁明轩重新抱住他，在他颈侧蹭了蹭，声音有些发闷：“没什么。”
“就是突然想说。”
“很喜欢你。”
“很爱你。”
“有点控制不住。”
好像因为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恋爱经验，不知道该怎么克制感情，不知道该怎么收敛，第一次恋爱就要把爱意尽数表达出来才算完。
齐落帆被他毫无保留的心意剖白弄得耳热，脖颈都要被祁明轩呵出的温热气息濡红了。
“我知道了，你别说了……”齐落帆揪紧他的衣摆，不让祁明轩再说下去了。
祁明轩偏头跟他接吻，力气不大，但占有欲十足。
齐落帆被动迎着吻，给予的回应里带着安抚。
祁明轩亲了亲他的鬓边，抱着人安静了一会儿，小声喊他：“落落。”
“嗯？”
祁明轩沉默了须臾，又说：“……没事，没什么。”
祁焱对他们的事情反对程度比祁明轩组乐队做演员更甚，祁明轩不打算跟齐落帆说了，一个人的苦恼变成两个人的，没意思。
祁明轩紧了紧覆在齐落帆后腰上的手，鼻尖抵着他的侧颈轻蹭，闻见对方颈间皮肤上留下的沐浴香皂的味道，很淡，有种不太真切的飘渺。
“中午去哪儿了？”祁明轩轻声问。
“参加一个体验会。”齐落帆被他的动作弄得发痒，忍不住想偏头躲开，但下一秒就被箍得更紧，祁明轩表现出很不想放开他的样子。
“抱会儿吧，”祁明轩小声说，“抱会儿。”
“……”
齐落帆遂了他的意，没再挣动，由着他抱了好长一会儿。
***
下午三点钟左右，夏竹秋派了刘雩风来拿齐落帆整理好的文件备份。
原本说周一去学校可以直接带过去，但夏竹秋说他们部门着急用，刚好刘雩风跟她一个部门，就让他跟齐落帆约了时间直接来拿U盘。
齐落帆让他在客厅稍等一下，然后径直进了卧室去拿U盘。
刘雩风在沙发坐了片刻，忽而听见里间齐落帆在与人说话，声音很轻，时断时续，只听得出是个男音，但听不清在说什么内容。
没一会儿齐落帆从里面出来，手里拿着那个小相机U盘，过来递到刘雩风手里，说：“里面的文件我系统整理了一下，你跟学姐说一下，要用什么应该很好找。”
刘雩风接过U盘，拿在手里多看了两眼，笑道：“你这个U盘长得还挺好玩的。”
齐落帆说：“我爸给我的，不过他说稀奇古怪。”
“这不挺可爱的吗？”刘雩风把U盘提起来看，又道。
齐落帆无声的浅笑了一下。
刘雩风余光瞥见里间关上的房门，想到什么，压了压音量，说：“你家里还有别人啊？男的？”
齐落帆愣了一下，还是说：“嗯。”
“我记得你不是自己住吗？”刘雩风道。
齐落帆沉默了两秒，想到刘雩风已经跟祁明轩打过照面，就没再隐瞒，说：“是祁明轩，在里面休息。”
刘雩风好像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而后恍然道：“啊……”
他反应过来之后就张嘴说很多话：“他们剧组在这附近取景吗？他怎么跑这儿来休息？他不忙吗？演员不都很忙的吗？我看网上都说他们一年里大部分时间都在剧组度过……哦对了，上次我们看的他那个电影叫什么来着？挺文艺的那个，前几天老学究还给我们讲片子里的分镜头……”
齐落帆有些无奈，抬手作暂停手势，止住他的话茬，提醒道：“学姐他们在等你回去送文件，你确定要跟我在这里讨论文艺电影的分镜头？”
“……”
刘雩风想起自己被组织派来的使命，回身拿上背包，暂时对祁明轩失去兴趣，说：“我得先走了，U盘等社团活动结束就还给你。”
齐落帆说好，没有多留，出门送他到电梯口。
刘雩风按了电梯下行键，等电梯上来的功夫问齐落帆：“我听学姐说你们现在就是普通朋友，真的啊？”
齐落帆瞥他一眼，说：“你好八卦。”
“好奇嘛，她生日派对那天我们社团去了好几个，都知道她跟新媒体副社长表白被婉拒，几个女生还安慰她来着。”刘雩风回想道，“不过学姐心态还挺好的，特看得开，一点没委屈到自己，没两天自己就好了。”
齐落帆盯着电梯跳动的楼层数字，没接话。
刘雩风杵了杵他，又说：“话说回来，你小子还挺受欢迎的，刚开学那会儿学校表白墙上挂一堆交友求助的，点进去全是你照片，什么角度都有，我跟陆清还猜你会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
齐落帆侧头看他，“猜出什么了吗？”
“那倒没有。”刘雩风老实道，“你在学校又没谈过，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子，修仙似的，压根看不出什么东西。”
齐落帆转回头，看见电梯即将到达，抿了下唇，说：“别猜了，在谈了。”
电梯“叮——”的一声响。
刘雩风错愕的转头看他。
“电梯到了。”齐落帆无视他的反应，推他进电梯，还帮忙按了一楼，“再见，我就不送了。”
刘雩风怔了好半晌，终于反应过来：“等会儿，哎——！”
电梯阖了门，把刘雩风关住了。
你的队友从柜中探出脑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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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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