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落帆换好了衣服准备出门,祁明轩还在对镜琢磨自己的伤势。
没出血,就是印子有点深。
锁骨不比其他地方,没有肉盾做缓冲,痛感直接升了几倍。
“齐落帆!”祁明轩大声喊始作俑者,“我受伤了,你得负责。”
齐落帆换好了鞋,面无表情的经过卫生间,但没搭理祁明轩。
祁明轩从卫生间探头出来,看见齐落帆今天穿了衬衫,一排扣子系到顶——把锁骨遮了个严实,连眼神侵犯都不容许。
齐落帆站在玄关,取下钥匙拿在手里,头也没回的对祁明轩说:“洗手池下面的柜子里有多余的洗漱用品,等你衣服干了就换上,然后从我家离开。”
“你要去哪儿?”祁明轩问。
“与你无关。”齐落帆说着拉开门,走了。
“……”
祁明轩在原地呆了几秒,眨了眨眼睛,然后又转身回了镜子前,煞有介事的拉着领子看齿印,一个人嘀嘀咕咕的说话:“完了完了,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怎么不经逗啊这小屁孩儿……”
齐落帆不像小狗了,更像是极易被惹毛的猫。
***
台风过境,但阵雨还在下,噼哩吧啦的雨点子落在黑色伞面上,又借着倾斜的角度顺着伞面溜下去,滴落在路面水坑里,点出一圈圈轻轻小小的涟漪。
齐落帆收了伞,在门外抖了抖水珠。
家里没动静——想都不用想,老齐肯定是在工作室。
他习惯了家里冷清的环境,自己吃了顿午饭,然后靠着沙发刷手机。
通知界面弹出一些新闻消息,他习惯性的划走,下一秒又反应过来,划走的那条娱乐新闻似乎挂着熟悉的名字。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开了微博去翻刚刚的推送。
是有关刘承电影的角色敲定。
祁明轩通过了试镜,将出演电影《你与三月皆春日》中男一号的角色。
齐落帆想到今天早上与对方不太愉快的相处,想到落在腰侧和后颈的温热掌心,不自觉的皱了皱眉,但又很快调整过来。
他偏了偏身子,往沙发一边瘫靠着,目光瞥见落地窗外的阴雨,忽觉一阵烦闷,他向来不喜欢这种天气。
阴雨绵绵的天气最容易犯困,加上昨晚因为某人睡相不大老实,齐落帆有充分的理由补眠。
他在卧室裹着软被睡过去,醒来已经是下午五点。
窗外还有些许淅淅沥沥的雨声,齐落帆靠着床头,坐在那里垂首发呆。
大脑放空几分钟,觉得胃里空空,下楼去厨房做了晚饭,自己随便吃了点儿,其他的没端出来,一直在保温,不然齐弘方回来的时候就得吃冷饭。
估计又是在工作室忙忘了时间。
齐落帆回卧室冲了澡,出来的时候顶着毛巾擦头发,又去拿手机看时间,正想着齐弘方今天怎么比平时还要晚,就听见外面有人开锁进门,然后是车钥匙放在玄关柜上的声音。
齐弘方高兴的喊了一声:“儿子——”
齐落帆眉目淡然,把手机扔回床上,随便揉了揉头发,然后拿下毛巾,走出卧室,看着楼下说:“在这儿。”
齐弘方笑道:“洗过了?这么早啊。”
齐落帆扬了扬下巴,示意客厅的石英钟,说:“你自己看看几点了。”
齐弘方不好意思的说:“阵雨一直没停,我就多留了一会儿。”
他说着去厨房洗了手,把齐落帆留的晚餐端出来,到冰箱冷藏室里拿了一听啤酒,然后坐下吃饭。
齐落帆手里还拿着毛巾,沉默了一会儿,就回身进了卧室,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父子俩之间的氛围一直都是更偏向于轻松随意,主要是齐落帆性子冷,不爱说话,老爸又更活泼,说的话更多一点,齐落帆一般听着就好,也不一定非要接话。
齐弘方解决了晚饭,收拾停当,站在厨房门口甩了甩手上的水珠,然后抬头看向二楼,齐落帆的房门紧闭。
他从客厅茶几上抽了张纸巾擦手,然后上了二楼,在齐落帆卧室顿住脚步,神情犹豫,说不清是什么意思。
半晌后齐弘方抬手,装作轻松的样子扯了扯嘴角,轻轻敲了敲房门,声音传进去:“儿子,跟你说个事儿。”
几秒钟后卧室门打开,齐落帆跟他平视,先开了口,说:“什么事?又要出差?”
齐弘方挑了下眉,道:“每次都猜出差,我真就这么忙?”
齐落帆抿了抿唇,没说话。
齐弘方故作轻松的笑脸都要僵硬了,低头调整了一下,干脆不再装了,再抬头时已经不是笑脸,反而带着小心的试探,他说:“你妈妈前两天回来了,你想不想……去见见她?”
他虽嘴上问着想不想,其实心里知道,齐落帆肯定是想的。
齐落帆闻言沉默不语,似乎是在考虑,半晌后轻轻点头,小声说:“嗯。”
齐弘方什么也没说,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对折起来的便签纸条,展开后可以看出清晰明显的折痕,大概是在口袋里的时候被捏过不少次。
“呐,地址。”齐弘方轻声说,“她工作室也搬走了。”
齐落帆接过纸条,看了一遍上面的一行字,是一栋写字楼的地址。
“知道了。”齐落帆说。
齐弘方又轻轻点头。
“你不跟我一起去吗?”齐落帆看着他问。
齐弘方干笑两声,推脱道:“我……我就不去了,你自己去吧。”
父子俩突然之间谁也不说话,气氛变得越来越安静,直到齐弘方抬起胳膊摆了摆手,示意齐落帆进卧室,说:“不早了,睡觉去。”
“嗯,”齐落帆说,“你也早点休息。”
父子俩各退一步,齐弘方下楼去,齐落帆退回卧室关了门。
他掀了被子上床,顺手关了灯,在黑暗里睁着眼睛,过了一会儿又侧头,透过拉上的窗帘看窗外暗淡的天色。
他下午睡了几个小时,现在没有困意,只好睁着眼睛发呆。
他心里想着事情,几分钟后重新坐起来,拿起床头柜上的纸条和手机,把那个地址记到了手机里。
齐落帆盯着屏幕看了半晌,然后打开地图导航,输入目的地,把电子地图上显示出的那一片地方反复放大,看了个清楚。
——“南漳区虹璟大厦。”
“南漳区?”司机复述一遍,“这地儿远啊。”
“嗯,我知道,麻烦您了。”齐落帆说。
司机发动车子,笑道:“这有什么麻烦的,开出租嘛,很正常,跑全城。”
齐落帆没有接话,司机又道:“你是本地的学生吧?”
“嗯,是。”齐落帆回道。
“到南漳区做什么?那边都是商业楼,看你年纪不大,是在那边实习吗?”
齐落帆沉默了一会儿,司机以为自己问的多了,就不好意思的笑笑,说:“别介意啊,我这人就是话多,闲不住。”
“没关系,不介意。”齐落帆说,“我去南漳区……是去那边找我妈。”
司机师傅开朗和善,跟乘客聊起天来一点不觉得生分,闻言笑道:“你妈妈在那边工作啊?”
“嗯,她在那边有自己的工作室。”
“呦,那还挺好的,听说那地段租金挺贵的,都是高档写字楼。”
齐落帆其实并不了解这些,只是点点头,“嗯。”
司机仍然笑着跟他搭话,齐落帆偶尔应两句,更多的还是沉默,看着车窗外掠过或高或低的建筑,以及昨夜刚经历过雨水冲刷的路面和矮灌。
周如的工作室在大厦七楼,齐落帆乘电梯寻上去,他透过玻璃门,能看见周如和别人交谈的身影。
齐落帆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被工作室里的人发现,让助手出门来问,引起了周如的注意。
母子俩隔着一道玻璃门遥遥对视,周如的神色没有什么变化,倒不像是见了儿子,像见一个只说过几句话的陌生人,点个头就算打了招呼。
齐落帆其实不喜欢她这副样子,冷漠,没有感情。
但他是个矛盾体,因为一些不能改变的血亲联系,在讨厌周如漠然态度的同时,又抑制不住孩子对母亲的那种本能眷恋。
齐落帆坐在会客室,周如的助手给他倒了茶水,然后就带着托盘出去了,房间里只有他和周如两个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可以看作是母子俩为数不多的独处时刻。
助手出去的时候带上了门,很轻的一声“咔嚓”声,自那之后的三分钟内,整个会客室都很安静,齐落帆和周如一句话都没说,两个人都保持着沉默。
后来周如呷了一口茶,先开了口:“我知道你会来,但没想过这么快。”
齐落帆看着她,说:“就是看看而已,没什么事。”
“嗯,我知道。”周如点点头,道。
齐落帆又接不下去话了,刚聊了两句就停了。
他本来就是个话很少的人,平日里跟同学朋友在一起都聊不了几句,全靠别人暖场子,现如今面对着周如,难为了他还要费点心思去找话题,因为他也不想来这一趟,却只说这两句话。
“大学生活怎么样?按理来说会比高中要清闲许多。”周如说。
齐落帆点点头,“嗯,还可以。”
这是周如第一次主动关心齐落帆的大学生活——即使他已经大学二年级了。
他的一次性纸杯捧在手里,尽量表现得自然,但心里却在很着急的想找个能多聊几句的话题。
他讨厌这种感觉,拼命想要留住什么东西,却怎么努力都像无济于事,有一种握紧细沙的无力感。
齐落帆尚未来得及想出什么话茬,周如的助手就先一步出现在门口敲了敲门,看样子是有什么约好的客户来了,需要周如去见一见。
周如转头应了一声,然后看向齐落帆,站起来说:“我这儿还有事情没忙完,你要没什么事儿,就先回去吧。”
她转身要走,齐落帆下意识开口喊住她:“妈……”
“怎么了?”周如歪了歪头,问道。
算了,齐落帆在心里劝住自己,别说那些没用的话。
“没事,”他说,“没什么。”
周如看了他几秒,终归也没说什么,点了点头,打开门出去了,几秒钟后就听到她和客户打招呼,介绍工作室的业务范畴。
齐落帆从即将关上的门缝里看着他们,没有多余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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