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咕那天回家后给程天光道了个歉,说要不是好奇心太重拉着他去酒吧,也不会碰到这种操蛋事。
不过程天光本人压根没把这当回事,毕竟来自他人的恶意他早在四年前就习惯了
当年在论坛里混更小说时,曾和脑残读者对骂三天,对方气急败坏说要线下开盒来砍他,程天光耸耸肩说你随便,然后转身把对方名字加到了马上要写死的炮灰头上。
……既然他还活得好好的,就说明很多人更习惯打打嘴炮,真要落到实事上,犯浑的还是少数。
他现在坐在茶馆里,看着茶碗里滚烫的茶汤,对面是一位优雅的女人,眼角的细纹昭示着她已经不再年轻,笑容非常温和。她姓顾,曾经是程天光的甲方。
两人虽然合作过,但还是第一次见面。
“这次来打扰,就是希望您能为我们编写回忆录。”
程天光端着茶杯的手顿了一下,但很快牵起客套的笑容道:“真是稀奇,我以为您应该再也不想见到我。”
顾女士抿了一口茶,青瓷底部碰出响声。
她说:“之前和程老师合作,因为我的爱人闹了不少乌龙,但也正是如此,您比其他人都了解我们之间的细节,我不想看关于爱情的一味赞美,只需要诚恳地记录下来,留给我们以后翻阅就可以。”
程天光平静地说:“您确定吗?”
顾女士:“我很确定,越真实越好。”
程天光:“但是我之前说过,我不接真人相关的内容,尤其是情侣。”
爱情没有工期长,这种事程天光之前碰过好几起,虽然最后稿费一分没少收。
但谁也不想上一秒交稿,下一秒男男女女拿着小说里的内容上网狂发小作文,互相扇对方嘴巴子。
顾女士像是对此早有预料,她拿出手包中的一张卡,推到程天光面前:“这里面是双倍的报酬,写完后另有追加。”
程天光收卡的速度特别快,笑容多了不少真诚,手指曲起,轻轻地敲打着桌面:“当然,我很愿意为您破例。”
程天光的工作其实蛮奇怪的,很多人都误以为他只写小说,但实际上他什么都写,情书、绘本、剧本杀、剧本、桌游……天知道这些人是通过什么渠道找到了他的联系方式。
不过来者是客,他一直认为文字就是一种工具,所谓的“文人风骨”未尝并不是另一种形式的道德绑架。
顾女士:“交给您我很放心,稍后我的助理会把资料发过来,如果想约我和先生见面聊聊也没问题,只是时间可能得协调一下。”
对方的时间显然很紧张,手机就算按了静音,也能看到桌面上的屏幕接二连三地亮。
他们又坐了五分钟,最后顾女士被一通电话叫走,走之前表示回头有空再联系。
程天光起身送了送她。
桌子上那一壶好茶还没过半,程天光折返时那位旗袍侍者询问他水温有些凉了,是否需要重新换一壶?
“不用了,我不喜欢喝茶。”
顾女士,本名顾念莺,程天光和她第一次合作是在三年前,当时他还在读大学,被对方委托创作绘本。
程天光能记住每个他合作过的甲方,顾念莺那个单子,令人印象深刻的不是她,而是她的男朋友。
“她居然还敢来找你?”别咕恰巧在这附近办事,20分钟后俩人出现在街边的冰沙店,程天光把吸管插入杯子,嘬了一口冰水,整个人肉眼可见地精神起来。
别咕不可置信道:“她当时那个男朋友可是骂你没有乙方精神,搞传销的给他女朋友洗脑了。”
程天光:“人家也没说错啊,如果他想要的乙方是给老板当牛做马,没有任何自我思维只是上级意志的执行器,那么我确实欠缺这种精神。”
搞自由职业的都知道,验收相当重要,如果途中新增一个验收人,那么麻烦基本上是成倍增加。
当初的绘本验收人原本只是顾念莺,结果她男朋友横插了一脚,列出三十多条修改意见要求程天光立刻改稿。
别咕之所以知道这件事,是因为他作为程天光的助理和编辑,当时就在对接群里。
当对方的修改意见刷满整个屏幕后,程天光和他进行了十分钟的“友好交流”,丝毫没顾及顾念莺的面子,最后以这男的破防退群,程天光顺利拿到稿费而结束。
程天光翻着手机:“人家现在的绘本生意做的不小。”他将手机屏幕翻转给别咕看。
【知名企业家顾念莺和她的伴侣丁翟霆先生捐赠希望小学剪彩仪式】
照片上的顾念莺身边站着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微笑着接过证书,身后成箱的绘本是打算捐赠给贫困儿童的礼物。
别咕:“年少有为,生活美满,娇妻在侧,啧啧,程天光你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当初顺利把稿费拿到后,程天光曾经做过一个预言,这两位以后会是一对怨偶。
但现在看来,如果关系真的不好,又怎么会再次邀请程天光帮忙写回忆录。
程天光垂下眼睛,用吸管拨弄着杯子里的冰块,发出细碎的撞击声。
“那你就当我看走眼好了。”他无所谓地耸耸肩。
写手的作息确实日夜颠倒,程天光大早上被叫出来这会已经困了,让别咕把他送回去,对方却在他家附近的红绿灯绕了下道,选了条更远的路。
程天光看着地图上重新规划的路程啧了一声,说别咕有当出租车司机的天赋。
程天光:“不过最顶级的出租车司机都是杀人于无形,你这样让乘客发现,很容易引发公路大战。”
别咕边打方向盘边没好气地说他放屁,自己可是标准好好市民,上班从来不迟到,上学就说老师好。
别咕:“我是不想经过你家附近的那个诊所!话说你和楚舟相处得怎么样?”
程天光接下楚舟委托时,顺带也告诉别咕下委托的多半是家附近新开诊所的医生。
当时别咕听说他已经和楚舟有了初步交际后骂了句人,没想到今天还有后续。
程天光唔了一声:“还可以?是我喜欢的那类甲方,人不傻但钱多,自我意识不过剩。”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别咕冷笑了一声,这笑声里有三分冰冷七分薄凉还带着一点悲痛。
别咕:“哼,你知道他在我家什么评价?光换儿子这事,我妈起码说了十多遍,好不容易他出国了我以为噩梦结束,结果现在人回国,又续上了。”
在宋启泽很小的时候,宋母生过一场大病,当时是楚舟的爷爷把人从鬼门关里捞了回来。
楚舟那时候身体也不好,跟爷爷住在一起调理身体,两个孩子年龄相仿,一来二去也就……
“完全是放屁!谁和他青梅竹马?”别咕气得按了声喇叭。
他愤愤不平道:“那家伙小时候比葫芦还闷,走路一步三摇,当时和他出去玩,吹了点冷风他回家高烧三天!我妈把我吊起来打。”
家世好学习好,长得人模狗样,楚舟在他家的地位直接赶超宋启泽,加上宋家父母有意多这么一条人脉,双方大人混的关系很近。
这要是让宋母知道楚舟开的诊所这么近而宋启泽还一次都没看过,估计又要捏他耳朵骂人了。
别咕说这些事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愤愤不平,看来之前俩人的摩擦确实不少。
程天光想了想那个医生的样子,确实挺符合他对这行的刻板印象。
别咕看了他一眼,又捏了捏方向盘:“所以啊,恶人自有恶人磨,哼。”
被无辜扫射成恶人的程天光表示你说的都对。
别咕把程天光放在他家楼下就走了。后者却不着急回去,在小区里闲溜达,等天快黑了,才慢慢往家走。
晚上六点是电梯使用的高峰期,程天光不喜欢和一堆人挤在电梯里反复品尝别人呕吐过的空气,刻意地躲过这段时间后,他成功与抱着同样想法的楚舟在电梯里偶遇。
……
一眼就认出对方的程天光当然不会天真到以为楚医生在对病人家访,只是真心实意地感慨一句,世界未免太小了。
楚舟抬头看了他一眼,似乎只觉得眼前的人有些熟悉,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
下班时间碰到甲方已经够头痛了,但考虑到双方日后交际的密集程度,程天光在心里连叹三口气,还是率先开口。
“晚上好,楚医生,我前几天和您见过。”
楚舟的注意力这会才聚集到眼前人身上,平心而论程天光长得不差,因为常年不喜欢出门,皮肤很白,身材有些瘦,但五官很有特色,给人一种温和无害的初印象,又不至于因为过于普通而泯然众人。
楚舟的目光最后定格在程天光的手。垂在身侧,能看到蜿蜒的淡青色血管。
楚舟淡淡到:“我记得你,手很漂亮,后续还有再犯吗?”
在程天光回答这个问题前,电梯叮得一声抵达了楚舟的楼层。
“如果再犯,您会在诊所里看到我的。”程天光弯弯嘴角,笑容没多少真诚,他现在的心情不太好,毕竟对于一位有严重拖延症的写手来说:
和甲方住得这么近,实在不是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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