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香囊是香莺院姑娘的。”采娘解释。
“香莺院?”傅微明疑惑的皱起眉头。
“是个不入流的小妓院,这香囊里装的是合欢香,香莺院特有的,长期带着能让人心情愉悦。”
“我有个自小一起长大的妹妹,她爹娘……出了事,为了生活便只好去了这里,所以我认识这香囊。”
傅微明问:“我想见见她,不知是否可行。”
“自然可以,等明日捕鱼回来,我们就去找她。”采娘一口答应。
季卿尘的药童急匆匆的过来找他,说是有急诊,他只好跟着药童回去,临走前还不忘贱兮兮的回头嘱咐:“采娘,明日出海捕鱼,一定要照看着阿蚬些,他水性不太好。”
采娘边答应着,边转头看傅微明:“没想到季先生真实的性子竟是这样,之前我还一直以为他是世外高人呢。对了,阿蚬你不会水么?”
“小时候胆子小,有些怕水,但现在早就不怕了。”傅微明嘴上言简意赅,心里却百转千回。
这么说,这个季郎中是他小时候的旧识,怪不得他对他毫无印象,长大了容貌有些变化也正常。但知道他怕水的人不多,只有几个走的近的玩伴知晓此事,可其中并没有姓季的。
傅微明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了捏鼻梁,有些烦躁,对方知道他的一切,他却对他一无所知,他不喜欢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
两人说着一起回到了船篷里,气氛却突然有些尴尬起来。
采娘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不会走路了,手脚无处安放,又怕傅微明看出些什么,掩饰着僵硬的走到角落里坐下。
傅微明也简单往门边一靠,抱着手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之前两人也不是没有单独待过,只是那时大家都在疲于应对各种突发情况,无暇顾及其它。现在倪老爹的事已初有进展,可以稍微放松些了,但无事可做反而相处起来有些束手束脚。
两人干呆了会儿,采娘突然想起来,从早上到现在他们还没吃饭,心里十分庆幸找到了事情做,赶紧跳起来去折腾锅碗瓢盆了。
采娘一走,傅微明也松了口气,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和姑娘相处,之前他一直在军营,周边都是糙汉子,这是第一次和一个姑娘一起生活,说实话,他是有些忐忑的。
天很快黑了下来。
采娘磨磨蹭蹭将碗筷收拾妥当,给船板擦了油,也准备好了明日捕鱼的工具,又绕着船篷转了好几圈,不得不承认确实没什么可干的活了,才只好找了个离傅微明有些距离的地方坐了下来。
傅微明一直在擦自己的佩剑,剑身已经亮的可以当镜子用了,可是他还在仔细的一寸寸擦拭。
两人就这么沉默了好一会儿,船舱内的空气好像都凝固了,粘稠的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傅微明觉得自己作为男人,该由他主动些。便鼓足了勇气开口:“呃……那个……”
采娘听到声音抬头看过来,傅微明突然就说不下去了,心咚咚咚的猛跳。
他努力平复了下心绪,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继续说道:“你放心,我是正人君子,不会做什么的。”
采娘淡淡的应了声:“哦。”
傅微明有些无语,就这一个字?就不能多说些?他哪里知道,现在采娘的心也和打鼓似的,就快蹦出嗓子眼儿了。
见采娘应该不会再说些什么了,傅微明只好又硬着头皮说道:“那……咱们就早点休息?”
言罢也没敢再看采娘,伸手抓过被子,就地一趟,闭上眼就准备睡了。
采娘余光看着他躺好后,才缓缓松了口气,也拖过被子,吹灭油灯,和衣躺下。
虽然蓬船是疍民专门用于生活居住的,会宽敞些,但其实内里的空间依然有限,算上倪老爹,他们三个大人躺在里面,还是有些拥挤,两人虽已尽力靠边,但只要伸长胳膊,其实便能碰到对方。
一夜,两人都不敢翻身,背对着背僵硬着姿势睡了一整晚。
采娘还好,和家里人挤习惯了,也没觉得太累。傅微明却觉得自己肌肉都打了节,他何时这么束手束脚过,即使在军营睡大通铺,那也是大剌剌的把腿往身边兄弟身上一搁,这一夜下来,比他打仗还累。
第二日,天还黑的透透的,两人黑着眼眶早早起身,寅时他们要去河口和吴老爹汇合。
他们出现时,吴老爹等人早已等在那里,开了一搜出海专用的大渔船,桅杆上高高的挂着帆布,在海风一**的攻击下猎猎作响。
采娘两人刚登上大船,吴老爹便热情的拉着傅微明给大家介绍。此次出海,除了吴老爹和他们两人外,还有三个叔伯,他们几个都是老搭档了,谁该干什么早就心里有数,吴老爹考虑到傅微明是新来的,便只让他到时帮忙拉网,采娘则负责挂饵和处理钓上来的鱼。
分工结束,大家便各司其职,分头忙活起来。现在船还没到达目标海域,仍在高速行驶,傅微明没什么事干,只好坐在采娘旁边帮忙。
没干一会儿,傅微明开始手扶额头微微喘气。
采娘见他脸色苍白无血色,额头上冷汗频出,担忧的问道:“你不会晕船吧?”
傅微明虚弱的开口:“好像是有点儿。”
“这可怎么办?你现在可是阿蚬,他自小在水上讨生活,根本不会晕船。”采娘焦急的说道:“你昨日答应的那么爽快,我还以为你不会晕船呢。”
傅微明被埋怨了有些委屈:“我之前也不晕船的,可能是昨夜没睡好。你放心,我能忍住,不会坏了你未婚夫的名声。”
“我昨夜也没睡好,怎么不晕船,还不是你本来就身娇体贵。”
“我自小军营长大的,你说我身娇体贵?呵……这么说我的你还是第一人。”
渔娘还想再反驳两句,吴老爹却走了过来,笑呵呵的问道:“小两口说什么悄悄话呢?回家再聊,到地方了。”
两人只好闭嘴。
大家开始井然有序的往海里下饵,傅微明学着大家的样子,将放了饵的钓钩、拖网扔进水里,虽然动作略显生疏,但整体来说,做的还不错,采娘悄悄松了口气。
有人已将船帆降了下来,渔船慢慢的行驶着,拖动饵料晃动,吸引鱼群。
突然,看顾船左侧的张老大高声喊道:“上鱼了!”,说着抓起一根钓竿,奋力的拖拽,不一会儿就拉上来一条三尺见长的大鱼。
好像为了响应他,另外几根鱼竿也都争先恐后的弯下腰去,大家都开始忙碌起来。
傅微明也赶忙学着吴老爹的样子,卖力拽鱼,但他经验不足,只顾着发力,不懂溜鱼,第一条鱼很快就脱了钩,好在大家都在忙着钓自己的鱼,无人看见,傅微明不敢再大意,边偷瞄旁边几人的动作,边小心的拖拽。
半个时辰后,鱼群已过,只剩些零星的咬钩,大家也都有些累了,吴老爹让大家先休息一下,等会儿准备开始起网。
傅微明已经有些站不稳了,他昨晚本就没休息好,有些晕船,又不懂得如何发力,靠着蛮劲儿硬拽,现在整个人头晕眼花,全身酸痛,全靠毅力在支撑。
他虚浮着脚步走到采娘身边坐下:“我刚刚表现怎么样?没露馅吧?”
采娘见他苍白着一张脸还在硬撑,有些感动,鼓励道:“你干的很好。”
“不像生娇体贵的了?”
“不像,很能干。”
傅微明漏出满意的微笑,躺倒在甲板上。
采娘嘱咐道:“等下起网,你收着点力,这个靠的是配合,一个人蛮干没用。”
傅微明累的仅哼哼了两声,表示听到了。
很快,吴老爹开始喊大家起来干活了,傅微明咬牙起来,装作无事的样子和大家汇合。
渔网不是直接仍在海里的,而是挂在一个有一人粗细的大型吊臂上,吊臂本身是一个杠杆装置,另一头绑着一个大网,旁边放着几块巨石,只等吴老爹一声令下,大家就开始往里面装石头。
不一会儿,巨大的渔网在大家合力下逐渐漏出水面,里面密密麻麻的挤满了各色的鱼,大家一阵欢呼。
吴老爹让傅微明留在杠杆后端看顾着巨石,旋转吊臂方向,其他人则去到船边将大网勾拽上船。
傅微明双手把着吊臂上控制方向的把手,双腿微微叉开蹬在地上,身体向后微倾,全身发力,配合着吴老爹等人旋转吊臂。
渔网裹着鱼群被缓缓的挪到了船板上方,大家都松了口气。
吴老爹正准备示意傅微明离开吊臂,然而吊臂挂石头一侧的绳子却由于承受不住重量,突然断了。一大网鱼轰的一声掉落在甲板上,随之傅微明所在的这一侧吊臂被高高翘起。
傅微明双手还抓着把手,躲闪不及,也被带起来,在众人的惊呼中,被抛进了海里。
采娘大脑轰的一下蒙了,这可怎么办,这可是大海!
好在今天风浪不是特别大,吴老爹和张老大反应很快,迅速在身上绑了浮板,跳入海里救人,然而两人找了半天,却完全没看见傅微明的身影。大家都很着急,时间越久,找到的可能性越小。
采娘着急的站在船尾,眯着眼睛在茫茫大海上搜寻,然而天才微亮,海面和天空像是一起被泼了墨,乌黑的连在一起,什么也看不清。
就在大家已经觉得希望渺茫的时候,采娘远远看见一只巨型鱼鳍时而漏出水面,大鱼正在海中驰骋,好像在追逐什么。
是傅微明!
吴老爹和张老大两人正分别在另外两个方向搜寻,一时难以过来支援。采娘想也没想,随手抓起一只鱼枪就跳下了海,奋力的朝鲨鱼游去。
傅微明刚刚被突然抛起,一时未反应过来,没来得及调整姿势,头朝下落入海中,瞬间就被砸晕,待清醒些后,他才发现自己已沉入漆黑的海底,四周什么也看不见。
窒息感从肺部蔓延至四肢百骸,死亡的恐惧袭来,小时候惧水的阴影又浮上心头。
迷迷糊糊中,他看到有人跳入水中,快速朝他游来,明朗的五官皱在一起,满是焦急。
他向他伸出手:“长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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