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微明见采娘并未回答他,而是陷入了沉思,清秀的小脸上满是愁容,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
便又真挚的问了一遍:“采娘,你怎么了?”
采娘越想越纠结,她一方面觉得傅微明就是绿营兵,另一方面又觉得绿营兵在追杀他,说不定他和他们不一样……
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不知道接下来她该怎么面对傅微明。
经过两日的相处,她已经不自觉的有些依赖他,什么事都等着他拿主意,有他在便会更安心,自己也会担心他的安危。
她已经当他是自己人,即使不是真的夫妻,却至少是朋友,可以共历生死,推心置腹的朋友。
但现在,她还能完全相信他吗?
看着傅微明真挚的眼神,采娘有些犹豫,要不直接问问他?可是,他的话又是否可信呢?
但至少要试一试。
下定了决心,采娘终于开口:“其实……我是想问……”
“阿蚬~~阿蚬~~”
傅微明正等着采娘问他,却突然被一声声“阿蚬”打断,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站起身,眯眼向岸边看去,是季郎中。
远处岸边,季卿尘正朝着他们边挥舞双手,边大声呼唤着傅微明。
在季卿尘的招呼下,采娘只好划着小船靠过去,刚刚鼓足勇气想问的事儿,也只能先暂且压下。
季卿尘看见他们过来了,开心的冲他们摆手:“你们可回来了,我等了好一会儿呢。”
采娘问道:“季先生找我们有什么事?”
季卿尘也不绕弯儿:“没什么,不过是昨天听你们说要去香莺院,想和你们一起去看看。”
傅微明本就对他不满,想也未想,便打算一口回绝。
季卿尘却早就预料到了他会不同意,抢先说道:“先别拒绝我。去那种地方套消息,有个郎中和你们一起,绝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傅微明想了想,他说的没错,便只好无奈答应。
几人回去换了身衣服,休整了下,便一同前往香莺院。
香莺院位于大良县城西,挤在一片低矮的小房子中间,是处不大的院子。院门上并没有像别的妓院一样,挂着粉粉嫩嫩的灯笼和彩带,而是很低调的只挂了个灰扑扑的牌子,上面写着香莺院三个字。
傅微明站在门口奇怪道:“这里看起来并不太像做香客生意的地方。”
季卿尘神秘兮兮的解释:“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咱们这儿主打的就是一个保密做的好,绝对不会被家里那位发现。”
傅微明还是不懂:“那为什么京城那些妓院,都花枝招展的?他们不用替客人保密吗?”
季卿尘无奈道:“没看出来啊,你还真是小马驹一个,京城那些客人多是士绅官员,在家里都是说一不二的,去个妓院还要担心家里人吗?又或者家中主母身份尊贵,根本不会和这些低贱的姑娘一般计较。这里不一样,来的都是些平民百姓,家里那位也得哄好,不然打光棍你负责啊。”
傅微明眯眼:“你为什么两边都了解的这么清楚?这里情况了解也就罢了,京城妓院什么情况,你怎么知道?”
“推断而已。”季卿尘知道自己说多了,赶紧领着几人继续往前走,转移话题:“咱们今日是找熟人,得从后门进。”
几人转过墙角,便看见了香莺院的后门,采娘正欲上前敲门,“吱呀”一声,门却恰好开了,漏出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正是那日搜查的绿营兵,他身后跟着一位妙龄女子,身材婀娜多姿,两人正依依惜别,很是香艳,几人都有些尴尬,正欲转过头去,去突然听到一声惨叫。
刚刚还你侬我侬的两人,此刻女子正侧躺在地上双手抱头,被绿营兵拳打脚踢,哀嚎声不断。听到动静,院子里又冲出两人,一人拉开绿营兵柔声细语的低声安抚,另一人则赶紧扶起躺在地上的女子,逃回屋子。
绿营兵骂骂咧咧的又踹了劝架女子一脚,才转身走了。
那位劝架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采娘认识的妹妹,三姑娘。
采娘紧赶几步,上前将她扶起:“三妹妹,你没事吧。”
三姑娘有些吃惊:“采娘,你怎么来了。”
采娘急问道:“刚刚那绿营兵平日里就是这么打骂你们的?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三姑娘看了眼采娘身后的傅微明二人,将想说的话咽了下去,简单回道:“说来话长,先进来吧。”
几人进了门,整个小院便呈现在眼前,院子虽不大,却布置的很干净整洁,角落里种了株梨树,已到花期尽头,远看虽是繁茂,走进却能看到许多即将凋零的花瓣,硬撑着挂在树上。
三姑娘的屋子在二楼最里面,只有一间,最里面有张木床靠着墙,床边临窗摆了张小桌,桌边有两把矮凳,便再没有别的家具了。
几人进了屋子站了会儿,不知该坐哪儿,三姑娘有些尴尬:“平日里没有这么多人过来,也没置办太多家具,费钱不说,还占地方。”
季卿尘恢复了清俊出尘的模样,微微一笑:“姑娘无需在意,是我们唐突了,这么些人突然打扰,你不要怪罪才好。”
三姑娘看到他的笑容微微一愣,随之红着脸低头小声说道:“先生见笑了,你们来是贱婢的荣幸,怎么会怪罪。”
傅微明见状很是无语,女人果然都是肤浅的。
采娘介绍道:“三妹妹,这位是我的未婚夫阿蚬,之前跟你说过的,这位是季郎中。”
三姑娘惊呼:“此次来找我,是你们是要成亲了吗?恭喜你,采娘。”
采娘有些尴尬:“不是……是别的事情。”
“这次来找你,是想让你看看这个。”说着掏出傅微明顺来的香囊递了过去。
三姑娘伸手接过来,只看了一眼便肯定道:“是我们这儿的。这个哪儿来的?不会是从你家阿蚬身上搜出来的吧?”
说完审视的看着傅微明。
傅微明一头虚汗:“不是我的,是刚刚门口那位绿营兵身上掉落的。”
三姑娘警惕道:“你们想干什么?”
傅微明解释道:“我们想从他那儿问些事情,但你也知道,我们贱民和绿营兵哪说得上话,我看他常来此地,想请你们帮忙。”
三姑娘一口回绝:“不是我不帮你,他来不来,什么时候来,我们也决定不了,实在是无能为力。”
她回绝的毫不犹豫,傅微明反而不好再说些什么,只好看向采娘。
猜测傅微明是绿营兵总兵后,采娘本不欲多说些什么,但傅微明求助的看过来,她又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妥协道:“三妹妹,不过是套些话,不会给你们带来麻烦的。”
见采娘开口,三姑娘也不藏着掖着了,直言道:“刚刚你也看到了,此人暴戾,一言不和就动手,刚刚那个姐妹受伤还算是轻的,隔壁还有个前几日被他打的至今昏睡未醒的妹妹。”
说到此处,三姑娘有些哽咽:“采娘你有所不知,我们在这儿过的根本不是人过的日子,以色侍人也就罢了,遇到不好相处的,命都没了也说不定。”
“刚刚那绿营兵叫孙虎,是左翼镇把总,底下管着几百号人呢,我们根本得罪不起。别说是套话了,就是平日里也没人愿意服侍他。”
说完便呜呜的哭起来,采娘忙上前握住她的手,低声安慰。
待她止住哭声,季卿尘上前问道:“刚刚听姑娘说,有个妹妹受伤至今未醒,我恰好略懂医术,不如让我去看看。”
三姑娘自然愿意,她们平日受了伤,很少会请郎中,小伤请不请无所谓,大伤诊金太贵,妈妈是不会愿意出钱的。隔壁的妹妹她们自己筹钱请了好几拨郎中过来看过,都摇摇头让他们准备后事,怕是已经不行了。
几人来到隔壁屋子,刚刚靠近门口,便闻到一股恶臭。
傅微明止步说道:“我不便进去,有需要叫我,我就在门口。”
采娘点点头,同三姑娘和季卿尘一共迈入房门。
屋里的窗户半掩着,很是昏暗,什么也看不清,季卿尘建议道:“今日天气好,多开开窗子对病人好些。”
三姑娘闻言走到窗边,拿起叉竿将窗子支起,阳光照进来,屋子顿时亮堂了不少。采娘转身看向木床,却忍不住一阵惊呼。
傅微明听到声音,冲进屋子,只见采娘指着木床,难掩战栗。
他向床上看去,只见一女子趴在床边,整个背部裸露在外,上面竟缺了一大块皮,伤口边缘整齐,有半个桌面大,一看就是用刀整块割下来的。
裸露之处已经腐烂,散发着恶臭,女子披头散发一动不动的趴着,之余最后一口气。
采娘再也受不了了,冲出屋子趴在栏杆上干呕,傅微明也跟着走出屋子,轻拍采娘的背。
季卿尘上前轻轻拿起女子的手腕,为她诊脉,过了片刻,他摇了摇头,看向三姑娘:“我这儿有一药方,可让人睡梦中故去,不知你们可愿意用。”
三姑娘闻言眼泪噼里啪啦的直掉,但还是用力的点了点头。
季卿尘嘱咐:“我让药童等下便送来,半碗水煎了,给她服了吧,反而是种解脱。”
采娘和傅微明在门口沉默着不知说些什么好,待季卿尘出来后,三人便匆匆告辞,默默下楼往回走。
刚走到门口,三姑娘突然出声喊住他们,采娘回头,疑惑的看向她。
三姑娘深吸了口气道:“采娘,你们刚刚和我说的事,我想了想,可以帮忙,但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要杀了孙虎那畜生,你们要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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