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好笑,哪有人希望生病的?”
他见她眼生,正灼灼地盯着他打量,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宫人这么直勾勾的盯着自己而毫不避讳的。
“你是新来的宫女?”
“我不是宫女,我是偷偷进宫玩的!”
“你不住宫里?”
“我住汴京城南的王家巷!我叫王琬繘,王蒙正是我爹!”
她向来不隐藏自己的身世,因为无论贵贱,那都是她独有的。
“琬繘?”他迷惑地重复着她的名字。
“王宛琬,丝矞繘!”她解释道。
“温文琬琰,细流繘井,好名字!”他赞道。
“那你叫什么好名字?”
他迟疑了一会儿,“赵祯!”
“赵祯,哪个祯,欸等等,你就是那个小皇帝吗?”
琬繘看着他,眨巴眨巴眼睛,像蝴蝶扇着羽翼,“我爹经常提到你!啊,想不到我竟然亲眼见到你了,”她几乎要跳起来,“做皇帝是什么感觉啊?是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他面带忧郁,“哪能随心所欲,你能进宫,我却不能出宫,我从生下来就在这里,也许一辈子都出不去了!”
“为什么出不去,安小五都能出去!”
她忽然觉得自己说太多了,连忙哑然不语,又见他神色黯然,忙道,“住在宫里也没什么不好啊,好多人想进来还要偷偷溜进来呢!”
他突然看着她,满眼期待,“告诉我,宫外是什么样的?”
“宫外啊,嗯,州桥夜市、勾栏瓦舍、歌楼画舫、天清繁塔……”
她把她知道的都给这位宫里的朋友一一道来,还讲起了那些她听来的故事,“我家的老长年从小在嘉州乡下长大,他们小时候才好玩呢!掏鸟蛋、捉螃蟹、打野兔!哦,他们还烧竹筒饭,把大米放在青色的竹筒里,在山坡上挖一个洞把竹筒放进去,然后在下面再挖一个灶洞,升火烤,等到竹筒渐渐从竹青色变为棕黄色,米饭的清香飘逸而出,那味儿,甜而不腻,香而不浓,等到盖子一开,就会看见一粒粒雪白的大米,油亮亮地像是镶了一层白珍珠。”
看着她滔滔不绝的样子,想着能把白米饭都讲得如此美味的恐怕只有她吧。
琬繘见他一会儿听得神采飞扬,一会儿又神情落寞,想必是既向往宫外的生活又深陷宫闱的矛盾缠绕着他,连忙安慰道,“我告诉你一个方法,不用出宫都能到任何地方!”
“什么方法?”
“神游啊!这样不仅可以免掉身体的奔波之苦,也不用花费路上的盘缠,更不用面对随时可能的危险。”
“我知道,就是在你观摩一幅画作或是读一首诗的时候,用你的想象去游历画中或是诗中所提及的一切,”他说完复又低头,“这倒是简便,可是,终究和自己置身处地是不一样!”
“看你年纪不大,知道得倒是挺多的嘛!”
“都是帝师教我的!”
“那你那个帝师岂不是更厉害了?”
他点点头,“帝师博学多才、风雅不凡、善丹青精音律,吟诗作赋妙笔生花,可是……”
“可是什么?”琬繘追问。
“他却因我而死!”
“因你而死?”
他点点头,他的帝师是张怀政,在先皇病重的时候,张怀政曾上书建议先皇禅让给他,先皇原本病体不适脾气也越发怪异,他觉得张怀政是在趁机挑战自己的权威,诅咒自己的病情,所以一怒之下以大不敬之罪将其处死,他那时才十一岁,苦苦哀求,在先皇的寝殿外跪了整整一夜,还是没能救得帝师。
琬繘见他眼里藏着难以抑制的痛苦,想不到这样一个少年,却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忧郁,又安慰道,“你不要伤心了,没有人是能在内疚中过一辈子的。有人不惜用生命来支持你,你就更应该更坚强更快乐地活下去,像他所期待的那样活下去!”
她没想到,这下自己倒像个大姐姐安慰小弟弟一样,这种感觉真好。
他点点头,见她的眼里像镀着一层银色的光芒,摄人心魄,突然,她皱起鼻子,双眼像百合帘卷了起来,‘阿嚏、阿嚏!’喷了他一脸。
“官家!哎哟官家,原来你在这儿啊!”
只见不远处那圆拱桥上来了一群着装齐整的人,边往这边跑边喊着‘官家、官家!’
“官家,你让咱家好找!”
“我有点口渴,就……”
“快去拿水!”那人连忙吩咐左右。
“不用了,刚才喝过了!”
他说着盯着那湖水,那宫人双眼一瞪,骇然道,“官家,你不会喝了这湖水吧?”
不待官家肯定,他就惊慌失措了,“糟了、糟了、这下麻烦了!”
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连连问道,“哎呀,你可有什么不舒服?”
“挺好的!”
琬繘看他们个个表情凝重,觉得甚是好笑,“你们放心,顶多生场小病,死不了!”
哪知,那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责备道,“好你个小宫女,竟然不给官家去取熟水!你是怎么伺候的?”
“好了、好了,就是不让你们责罚宫人我这才忍着口渴不说的,如果你罚了她,我这顿渴是为谁捱的?”
“官家!”
“不要再说了!!”
官家好像突然有了一丝异于常人的威风,那宫人也不敢再说什么了,又小心翼翼道,“官家,我们得去为下午的筵席准备准备了!”
他点点头,刚走出两三步,又折了回来,把一块东西塞到琬繘手里,浅浅一笑,“你有空了就来找我!”
琬繘捣蒜似的点点头。等他们走远后,她松开拳头,却见掌心是一块通透光彩的绿玉,上面刻着两个字‘受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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