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史是一州长官,连郡主都请来了,陈老夫人的寿宴自然十分热闹。给老夫人拜过寿之后,男女分开,女眷们由陈老夫人招待。虽说陈老夫人才是宴会的主角,但是明雁书作为郡主,自然也是女眷们追捧的对象。左一杯右一杯的敬酒,明雁书有些招架不住她们的热情。喝了几杯之后,她见宴会也进行的差不多了,便提出要去更衣。
微风徐徐,鸟扑扇着翅膀落到树上,叫得欢快。隔着不算太远,桐州官吏们推杯换盏的声音传来,明雁书脚尖轻掂,好奇地朝那个方向看了看,没找到苏晋衍的身影。她收回目光,又在院子里透了会气,这才跟着丫鬟往回走。
没走出多远,她又听到了隐隐约约的琴声。随着她的靠近,琴声越来越大,却又不像是宴会上传来的,她不由得四下张望,想看看这声音的主人到底是谁。
终于,明雁书绕过假山,看见了亭子之中抚琴的人。年轻男子端坐于琴后,垂眸,骨节分明的手轻覆琴弦,修长的指尖随意拨动,琴声悠扬,仿若山涧涓流滑过青石。
听到动静,他抬手,琴音消散。待他抬起头后,明雁书一愣。
“陈表哥?”明雁书见到他,有些意外,“你怎么在这里?”
她说着,忍不住回头朝设宴的方向看了看。他作为主人家,不是应该在招待宾客吗?
陈明渊站了起来,一只手还搭在琴上,微微一笑:“我不胜酒力,才在这亭子之中休息一会。今日本是为我母亲庆生,酒过三巡,大家也都随意了。”
明雁书点了点头。谁喝酒希望自家上司一直看着自己呢。她的目光又落在石案的琴上,“是我不好,打扰陈表哥的雅兴了。”
陈明渊顿了顿,似乎有几分窘迫,最后苦笑一声,“没有,是我献丑了。刚好见到这琴在此,便随意摆弄了几下。”
“表哥何出此言?我若不是恰好碰见了,还不知你琴艺如此精湛呢。”明雁书笑道。
“殿下谬赞了。不过是闲暇时寻些寄情山水之趣罢了。如今忙于公务,许多时候得空便只顾着读书作画,倒是鲜有时日能静心抚琴了。”
明雁书听他这么说,从前学琴的记忆袭来,心中顿生共鸣,便与他多聊了几句。二人聊得倒是十分投机,不过明雁书知道自己离席有一阵子了,不宜多留,主动提出告辞。谁知今日也不知为什么,仿佛老天不愿让她这么快回到席上——刚出亭子,竟又撞见了熟人。
明雁书难得见到苏晋衍发呆的样子,于是转头让丫鬟们都别出声,自己提着裙子,轻手轻脚走上前。然而还不等她出声,苏晋衍突然回身,反而是明雁书自己吓了一跳。她脚下不稳,苏晋衍将人接了个满怀。
他挑眉,“你刚刚准备做什么?”
明雁书重新站好,红着脸硬是不肯承认自己刚才想做坏事。她轻咳一声,生硬地转移了话题,“你也是出来透气的吗?”
“原本是的。不过后来听到有人在弹琴,便想来一探究竟。”苏晋衍幽幽道,“……听说前朝有一名宠妃,便是靠弹琴吸引了皇帝的宠爱。”
“说什么呢。”明雁书抿唇笑了,又想起他方才那副出神的模样,心口有一瞬像被什么轻轻攥住了一般,有些发涩,却说不清缘由。她故作随意地撇了撇嘴,语气淡淡,“原来你是想与那皇帝一样一探究竟?那是陈表哥弹的。”
苏晋衍却是察觉到了她话中的不悦。他微微一怔,紧接着心中发胀,既轻柔又熨帖,让他不自觉地想笑,却又不好表现得太过明显。
“我还以为是谁这么无聊,想效仿前朝争宠的手段呢。”苏晋衍耸了耸肩,飞快撇清了自己,他是绝无二心的,又暗戳戳地刺陈明渊,“既然是陈兄,想来是喝了酒来了兴致吧。”
明雁书点了点头,“没想到陈表哥还学过琴。”
这是重点吗!
苏晋衍抿唇,又无法发作,闷闷地与明雁书一同往回走,垂下的桃花眼晦暗不明。
*
因为认了陈老夫人这门亲,寿宴过后,老夫人便开口多留了二人几日。明雁书在寿宴上也认识了几位桐州地方世族的女儿,于是便约着出门上香。
桐州的万佛寺是远近闻名的佛寺,尽管位于桐州城郊的山上,却依旧有络绎不绝的香客前往。饶是明雁书在京中便时常随惠王妃去上香,万佛寺中供奉的数不清的佛像却依旧让她吃了一惊。上了香之后,几人来到寺庙中的厢房休息。这时,有人提出来,万佛寺后山养了一群兔子。
“殿下,您想去看兔子吗?”说话的是桐州长史的女儿苗诗柳。
明雁书与她年龄相仿,都是年纪不大的少女,于是几个人一拍即合。不过明雁书有些好奇:“后山为什么要养兔子?”
“您不知道,桐州有个什么神兔的传说。反正自从神兔救了桐州百姓之后,寺里就开始喂养山里的野兔了。”苗诗柳对那传说半信半疑,不过她对兔子却有十足的兴趣。
见来的是几位女子,在场的僧人便只有一个饲养兔子的小沙弥,左右后山香客稀少,也不怕被冲撞。毛茸茸的兔子挤在一起,有几只活泼的跑来跑去,圆滚滚的一团十分可爱。惠王府从未养过这样的小动物,明雁书眼睛一亮,也学着其他人的样子凑近一只小黄兔,伸出纤细的手指一下一下顺着它的毛。
“殿下,您真大胆。”平春凑在明雁书身边,睁大了眼睛却不敢伸手。她小时候被庄子上的兔子咬过,到现在都没缓过来。
她说着话,那小黄兔抬头看了她一眼,抖了抖耳朵,一跳一跳跑开了。明雁书忍不住跟了过去,平春也要上前,却被明雁书拦住了。
“你怕就别走了,我自己去就行。”
明雁书提着裙子走了。平春看了看周围也没什么危险,只好收回脚步,目光还是紧紧跟随着她。
小黄兔跑到围场边停了下来,前方就是后山茂密的树林,枝叶间洒落的光斑将地面点缀得斑驳不一,再往里便看不清了。明雁书怕它跑出去,深吸一口气,壮着胆子弯腰将它抱了起来。
兔子在她怀里蹬了蹬爪子,明雁书改为半托半抱,它耳朵抖了两下,随后安静下来,只是湿漉漉的眼睛警觉地看向远处。明雁书低头看着它,忍不住弯起唇角。
若是以后有机会,她真想养只兔子……
忽然,树林深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像是风吹动了枯叶,却又更重、更急。
紧接着,一声尖锐而急促的尖叫响起,随即戛然而止。明雁书猛地抬起头,之后心头一紧。抬眼望去,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伙黑衣人,而方才发出尖叫的丫鬟,已经不知生死地倒在了地上。
“是山贼!”
年纪较长的嬷嬷惊恐地喊出声来,声音里带着颤抖。事出突然,尽管侍卫们纷纷拔刀与山贼交战,却依旧落了下风。刀剑碰撞的声音伴随着惊叫声响成一片,其他人慌乱地四下奔逃。明雁书僵在原地,只觉得脊背发凉,原本温暖明媚的秋日,她却生出了一身冷汗。
很快便有山贼发现了她,目光如刀般朝她这边扫来,阴冷的视线猛地将她从恍惚中惊醒。
明雁书浑身一震,顾不得其他,抱着兔子转身就朝树林中跑去。
身后的脚步声急促而沉重。明雁书知道,是那些人追上来了。树林之中行动不便,她仗着自己身材娇小,勉强与他们拉开了距离,只得继续向树林深处跑去。她不知道这些人的目的是什么,可她明白,眼下只有逃跑这一条路。
灌木丛的尖刺划破了她的裙摆,刺在她的腿上,火辣辣地疼,但她像是感受不到,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自己的心跳。
跑着跑着,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处断岩。她脚下一顿,立在崖边喘息,低头看去,这断崖并不高,下面长满灌木,枝叶繁密,稍远一些则被茂盛的树木遮挡,根本看不清真实情况。身后的脚步声渐渐逼近,她回头,显然那些山贼也发现了断崖,料到她已经无路可逃只能束手就请,也放慢了脚步。
明雁书咬紧牙关,手心黏湿。她知道,若是从此处跳下去,下面是什么情况谁也不敢保证。如果这些灌木只是从悬崖伸出来的树枝,那么她跳下去必死无疑。
山贼们眼看就要到她的面前了,手上的刀闪着寒光。
低头看了一眼在怀中缩成一团的兔子,她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
“赌一把吧……”她轻声自语,随后用力蜷起身子,抱紧兔子,纵身从断崖跃下。
与此同时,马蹄声急促如雷,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一匹快马疾驰后,在刺史府前骤然停下。
马上的侍卫跌跌撞撞地冲进了正堂。
“大人!大人不好了!出事了!”
小兔子真可爱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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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遇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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