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天楠心里想了一通,再看祁胜就更不顺眼了。
他两年时间丁点肉都没吃到,眼下却便宜了这穷汉子。
心里恨得牙痒痒,面上却一点不能表露出来,免得被同窗刨根究底退亲一事,万一再被这穷汉子说出什么不该说的,那就更完蛋了。
一行七人点了十几道菜,两壶酒,祁胜上完菜就在一旁伺候,倒酒递帕子,时不时顺着他们的话附和两句。
这一帮人都是年轻书生,讨论的话题离不开书院和儿女情长。
谈完成绩,紫衣男子又提到了胡天楠的“麻烦”,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原来,胡天楠昨日在书院见到了新县令的弟弟,对其大献殷勤,称赞对方“淑仪良雅”,又卖弄文采念了好几首诗,却只得到了冷冷淡淡的一句“记性不错”。
笑完,蓝衣男子讥讽道:“那哥儿长的丑,眼界却高,连一表人才的胡兄都看不上,恐怕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
杨斌蹙眉:“周旭,嘴上积德。”
周旭嗤道:“我又没说错,那哥儿脸上那么大一块疤,骇人极了,当时你不也吃了一惊。”
紫衣男子眼珠转了转,笑道:“吃惊又不代表害怕,像是胡兄,他昨日就被惊艳到了,胡兄,对不对?”
话题再度被转移到胡天楠身上,胡天楠呵笑一声:“昨日的事已经过去了,还是谈论文章吧,夫子布置的课业你们可都完成了?”
谈到课业,众人又长吁短叹起来。
祁胜伺候他们用完一顿午饭,基本明白了情况。
这一行人,都是县城明湖书院的学生,家中富贵,且皆已考取秀才功名。
他们表面和谐,实则都有各自的小心思。
胡家是柳林镇的首富,但放在县城中就没那么显眼,更何况胡天楠还是个庶子,因此在这群人当中没什么地位,常常被调侃。
最有地位的是杨斌,年龄最小又是本届案首,最有希望中举入仕。
他们今日齐聚来财酒楼,是为了商议十日后的诗会一事。
朝廷在选取人才时,不只是看文章,还会看名气。若甲乙二人文章不分伯仲,名气高的那人,排名便会靠前。
诗会齐聚各方人物,是学子扬名的重要途径。
若要一名学子声誉尽毁,最好也在诗会。
*
许见秋房里点着灯,看似在记账,实则注意力全在外头。
天色已然黑透,可祁胜还没有回来,他免不了担心。
洗干净毛笔,合上账本,许见秋决定去门外等着。
若再过一刻钟,祁胜还不回来,那他就叫大哥去找人。
才这样想完,他还没有走到大门口,就听见了敲门声,紧接着院内的大黄狗汪叫起来。
许见秋眸色一亮,快步走到门口,又谨慎地退了一步,问道:“谁?”
“秋哥儿,是我。”
听出祁胜的声音,许见秋连忙打开门,待看清对方,小声关心道:“酒楼收工这么晚吗。”
油灯费钱,也容易出事故,像是许家食馆,天黑之前就会关门,让伙计们各自回家。
“收工不晚,只不过我去了一趟破庙。”祁胜说话声音更小,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破庙人迹罕至,只有乞丐和没钱住宿的赶路人会在夜晚住进去。
许见秋想到什么,眸色微闪:“你是想……”
“想什么呢,我只是请了两个人帮我探探地形罢了。”祁胜笑着说完,捻了捻手指。
他想抱许见秋,但干了一天活,出了一身汗,还去过破庙,怕沾染上脏东西。
“有水吗。”
“有。”许见秋早就准备了,“在炉子上温着,水缸里也有足够的凉水,你快去洗澡吧。”
说罢,他把灯笼递给了祁胜,转身将大门锁好。
屋里赵雪梅问是不是哥婿回来了,许见秋应了声。
大黄狗认出人,已不再吠叫,两人一同往屋里走。
一个回房间,另一个拿干净衣裳好洗澡。
进了屋,许见秋心思微转,吹灭油灯,脱鞋躺上床。
几分困意卷来,他掐了掐手心,不叫自己睡着。
等了不知多久,他终于听见院子里声音停了。
又过了一小会儿,他的房门被人推开,又被关上,插上门闩。
熟悉的脚步声靠近,人影在旁边躺下,随后翻身抱住了他:“给我留的门?”
“忘记插门闩了而已。”许见秋小声回复。
“你怎么也学会嘴硬了。”祁胜低笑几声,心情无比愉悦。
许见秋也侧身躺着,面对祁胜:“你刚刚说找人帮你探地形,你要探哪里的地形,想做什么?”
“你给我留门,就为了问这个?”祁胜故作不满,松开手,“我还以为是想跟我亲近呢。”
黑暗中看不见神情,许见秋以为他真的失落,连忙道:“也想跟你亲近。”
得了一句好话,祁胜唇角扬起,重新将人搂住:“我今日在酒楼听几名书生说,新县令将要在十日后举办诗会,地点是扶风山,全县的秀才举人都可报名参加。”
祁胜隐去了遇见胡天楠一事,继续道:“我想着胡天楠多半也会去,所以找人探探地形,到时候咱们埋伏他一手。”
“你……”
似是知道哥儿心里想的什么,祁胜截断话头道:“放心,危险的事我不会去做,到时候我给赵春儿递个消息,让他去。”
“能成么。”许见秋不太自信。
“成不成是赵春儿的事,反正银子咱们不可能还给他。”
此话一出,氛围轻松不少,许见秋忍不住低笑出声。
他抬起手臂,犹豫几息,还是没敢放在汉子身上。
哥儿不能在这方面主动,他所接受的教化都是这样。
祁胜只觉得许见秋手抬了一下,看不见动作,不过他能闻到哥儿身上干净的味道,不由得心思浮动。
“许见秋。”男子声音低哑,收紧手臂,“我想亲你。”
耳根蓦地烧起来,许见秋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就感觉到男子手往上寻,摸到他的脸后,他被亲了一下。
黑暗中没找准,亲到的地方是嘴角。
可这对于许见秋而言已经足够刺激,他心脏跳动得厉害,一时担心祁胜会听见他的心跳声,一时又担心被爹娘听见声音。
其实这些都属于多想,他们两人并没有弄出多大动静,祁胜自己的心跳声也足够大,哪里会听见别人的。
僵了好一会儿,许见秋才重新活过来似的,结结巴巴道:“已经……亲过了,你回去吧。”
“我这样回去?”祁胜嗓音比方才还要低哑。
许见秋咬住下唇,不敢说话了。
祁胜比较天赋异禀,他有一点怕,最主要的是,怕被家里人听见。
耳边响起一声郁闷的叹息,祁胜亲了下他的脸,一只手臂垫在他脑袋下面,让他枕着肩膀,将人整个揽进怀里:“给我抱一会儿,平静了就走。”
考虑到时辰,又说:“你若困了就睡,我保证不会做什么的。”
被这么抱着,贴着锅炉似的,怎么可能睡得着?
许见秋心里这般想着,嘴上却什么都没说,安静得仿佛已然酣睡。
祁胜也没有再说话。
以往这个时辰许见秋早睡着了,今日多了个热源,可挡不住习惯使然,过了没多久,他就睡着了。
睡着后身体自然放松下来,祁胜很快便意识到,心中更加郁闷。
还真的说睡就睡,留他一个人难受。
许见秋对他难道就没有那方面想法?压根不喜欢他?哥儿都是这样?还是因为年龄小?
想不出答案,祁胜又在心里叹气许久,直至完全冷静,才抽出手臂。
—
许见秋醒来已是天大亮,祁胜早走了。
他去无穷村后,爹娘又招了一名伙计,且食馆临近晌午才会忙碌。若食客不多,他就不需要去帮忙,因此即使他起得晚,也不会有人催他。
不过这会儿并不算晚,只是他平日里起床较早罢了。
想到昨夜的事,许见秋有些脸红,洗了脸才好一些。
吃了早饭,许见秋拿上钱袋,装了二两银子几十个铜板,打算去买些布。
他的衣裳够穿,可祁胜就那么几件,鞋更少,趁着在家清闲,得再做两套才行。
他见院子里的许成州半天写不出一个字,便问对方去不去。
许成州忙说去。
秋收期间,私塾放授衣假,夫子布置了背诵抄写、两篇策论和五首七言绝句。
背诵抄写简单,勤奋即可,策论和写诗就难了,尤其写诗,他压根就不会。夫子教过,但说的云里雾里,他没听懂,因此他才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他跟二哥说了自己的烦心事。
许见秋就念过两年书,能写字据看文章,但诗词歌赋就不行了。
“我也不会写诗,或许大哥会?”
“他不会,我早就问过他了。”许成州愁得抓了把头发,“我还是改日问问同窗吧。”
许见秋见他眉毛拧成一条,模样可乐,失笑道:“授衣假拢共一个月,这才放了几天,你还有足够的时间学习,实在不行就多背诗,兴许背多了就会了。”
“背诗太难了。”许成州叹气。
街上人来人往,商贩众多,许成州毕竟年龄小,为课业烦心只是一时的,很快便被其它事物吸走了注意力。
许见秋却还想着这件事。
写诗……诗会……
“成州,十日后扶风山举办诗会,咱们去看看吧,看看旁人是怎么作诗的,兴许能给你一些灵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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