龄玉在她说完的那一刻脱离了文应如的身体。
好像凭空中出现一只手，把她给拔了出去。紧接着踉跄几步，低头一看，龄玉发现自己回到了本来的样子。
但她的身体是没有实体的，所以恐怕从文应如的身体里出来的，只是龄玉的魂魄。
“文应如......”龄玉看向前方，发现自己之前占据的那个身体没有倒下，仿佛是文应如的魂魄回来了，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和白流静站在一起。
白流静惊喜的声音响起，仿若是看到文应如眼神的变化，说：“文兄？是你吗？”
“是我。”文应如笑着说。
龄玉放下心来——她不愿去偷听她们的话，她只要知道文应如是同意自己刚才将婚约继续下去的决定的，那便足够了。
四处张望，龄玉现在要做的是找到李重九，和他找出离开幻境的方法。
“万小姐！”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回头一看，是李重九。
他也从李浦的身体里脱离出来，以自己本来的样貌出现在龄玉面前。
龄玉看着他，忽地想起来自己此时恐怕没有斗笠，脸上的伤疤会遮不住。
但她记得之前和李师傅说的话，许诺过会摆脱容貌对她造成的影响。
于是强压下心里的慌张，向李师傅走过去。
旁边是一盏盏挂着的红灯笼，有风吹来——
李重九说：“咦，原来万小姐你的脸是这样的。”
龄玉说：“是很难看吗......你会....”
害怕这两个字还没说出来，便被李重九打断：“不，我的意思是，你脸上的疤痕没有了。”
什么？
龄玉一愣，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惊讶地看着李重九，对方缓缓点头，她便伸手去摸自己的脸——是魂魄状态，没有实体，不能碰到自己的脸。
于是龄玉想去找一面铜镜。
她急急转身，看向文家深处——想走进一间厢房，找到一面镜子，细瞧自己的样子。
是否真的没有疤痕，她没有疤痕的脸是怎样的，龄玉不知道，从没见过。
她忽然感到雀跃，心想如果没有疤痕，她将会是个美人。
“可以等我一会儿吗？”龄玉凝视灯火通明的屋里，没有看向李重九。
“可以。”李重九说，“万小姐，你现在很美，但你要我告诉你吗？你现在的美，是来自于你魂魄的美。”
龄玉回过头来。
李重九有些不自在，他是第一次夸赞一个女子长得好看，于他而言是很陌生、拘谨的一件事。
“你要进去也可以，但我还是那句话，别太在意了，容貌虽然重要，但也不是必要的，不要被它影响了自身的行为和判断。”
在那一刻，龄玉想起了乌月湄。
她已经很久没想起这个女子了。
乌月湄虽然和龄玉一样看重容貌，但两者是不同的——乌月湄想要有好的容貌，是因为她要借着美貌，让其成为一件凶器，帮自己上位。
龄玉想要好的容貌，是为了要摆脱自卑、怯懦的性格，让自己可以取下斗笠，大方自信地走出家门。
她不敢轻易走出家门，是害怕别人对她的闲言碎语。
害怕他们议论她毁容的这件事。
但倘若龄玉把脸上的伤治好了，她毁容的这件事，就一笔勾销，没有发生过了吗？
不。
事情在十几年便存于每个人的记忆里。
也就是说，或许龄玉变成一个美人后，还是会被人议论。
只是人们讨论她的话变了。
以前会说她是个丑八怪，是个被烧伤的可怜人。
以后会说：“万龄玉明明左脸是惨不忍睹的，现在却完好无损，你说她是发生什么事了？”
或许他们会夸她，夸她现在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但他们还是不会忘记她曾经的丑陋，“别看万龄玉现在长得这么美，她以前可丑了，甚至都不敢出门。”
人言可畏。
积毁销骨。
龄玉侧对着李重九，长久地不说话。
天色昏沉，李师傅看着她，心觉自己是不是多管闲事了。
却道龄玉在这时转过头来：“我们走吧，离开文家。”
“不找铜镜了吗？”
“不找了。”
龄玉对他笑，“现在我们离开幻境才是重要的，是我昏头了，我和你说过自己会摆脱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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