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单郑氏，众人基本上都没了吃饭的心思，只想听她们怎么说。
就连喝红了脸的江柏信都下意识压低了声音，眼睛时不时往她们那边瞟。
江芫不免有些想笑。
——人的本质是八卦，此乃铁律！似乎不管什么时候，大家都改不掉爱看热闹的毛病。
江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当即面色愁苦地放下筷子，开始了她的表演。
“五姐现在住的院子，又潮又偏，这不，刚回来就病了一。”语气夹着几分哽咽，似乎无比心疼，“丫鬟也是个不得心的，膳食都不曾准备！您说说，不吃饭这哪儿行啊？别说五姐眼下还病着，就是铁打的人儿也受不住，哎……比不上春杏半分懂事！”
哦嚯！
春杏啊……
江芫顿时明白了她的用意。
不得不说，江茹这小姑娘看起来乖巧懂事，实则一肚子坏水儿！
——这话看似是在关心姐姐，实际上，却是为了提及春杏。
因为这个春杏，正是当日帮原主送信给百里尤星的那个贴身丫鬟，事发之后，已经被活活打死了！
她用一个死人指桑骂槐、旧事重提不算，还要拿春芽来做引子，又说她装病作死。
语言的艺术，当真奇妙，一不小心就踩坑里。
江茹的声音并不算小，席间又安静，江瀚原本也不在意的，但是突然听到了“春杏”这个熟悉的名字，顿时面色铁青，拿着酒杯的手不自觉捏紧，显然已处在爆发的边缘。
这小六，怕不是来砸场子的。
说点什么不好，偏往那死丫头身上绕，难不成是担心百里尤星和大女儿忘了江芫犯下的错，刻意提醒提醒？
可气死他了。
不仅他一个人生气，郑氏此刻也板着脸，看向江茹的眼神犹如寒光冷箭。
她的目光扫过在场的孩子们，最终停在百里尤星脸上。
他毕竟是涉事人之一，又是老爷重点招呼的客人，若他不高兴了，芫儿势必要被殃及。
但是，百里尤星从江芫进门的时候就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垂眸把玩着汉白玉的酒杯，唇角带着微微的弧度，像是在看一场事不关己的闹剧。
只时不时抬眼去瞧身旁的江蕴，见她脸色难看，却以为她是在吃醋，反倒心情大好。
发现妻子拳头握的死紧，忍无可忍的模样，更心猿意马地捉了她的手，在桌子底下暧昧地揉捏起来，时不时还要碰一下她的大腿，丝毫没有把江家姊妹的勾心斗角放在心上。
江蕴又气又烦，挣不开，一时间动作大了些，尽数落在了郑氏眼中。
他丝毫不在意江芫，反倒令郑氏放心——正主都不打算追究，旁人说什么还重要吗？
冲江茹笑笑，郑氏说道：“茹儿怕真是饿急了，先前说胡话，这会儿竟连脑子也糊涂了。沉香阁正在修葺，不能住人，你忘啦？”
江茹一噎，正要反驳。
郑氏却又说：“况且，芫儿在环安城住的院子，还不比东厢房。你关心姐姐是好的，却不用关心则乱。”
她的芫儿的确犯了错，可该打的打了，该罚的也罚了，有人若仍要抓着些陈年旧事不依不饶，便是存心要让他们家宅不宁！
自此以后，但凡是懂一点人情世故的，断不会再拿此事来糟践江芫。
江芫原本默默地听着，但当郑氏搬出环安城的时候，当即向母亲投去了崇敬的眼神，赞叹她这一招四两拨千斤，当真妙极！
“这怎么能是关心则乱呢？”江茹不死心道，“五姐既回了家，岂能让一个丫鬟骑到头上？今日是照顾不周，往后就不知道要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
“大逆不道的什么？”江瀚忍无可忍地打断她的话，“丫鬟不趁手，换了便是，值当与你母亲争论不休？你姐姐都还没说话呢。”
江茹尤似被人扇了一嘴巴，抿着嘴愣在一旁，尴尬的要命。
“五姐，五姐是不好意思说罢了。”江茹搅着帕子，强撑着说道，“母亲大义，想要锻炼五姐，父亲您又许多日不曾回来，以至于五姐归家不过几日，便受尽委屈，还无处诉说！父亲您就心疼心疼五姐吧！她那院子……”
“受尽委屈？”江瀚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视线陡然变得尖锐起来，利刃一般射向江芫。
难怪小六今日如此反常。
她一向乖巧仔细，大声说话都不敢，偏今日片刻不停地与人争论，而且事事与她五姐有关，起先他还疑惑不解，觉得小六居心叵测。
仔细想想，竟是受了江芫这死丫头的教唆！
“江芫！”江瀚袖子猛力一扫，面前一套汉白玉的餐具顿时在地上摔的支离破碎，“你且说说，谁给你委屈受了？”
杯盘落地的动静有些大，九妹吓得大哭，被奶娘抱了出去。
席间没一个人敢说话，江瀚这突如其来的怒气就显得尤为恐怖，山雨欲来般笼罩着众人，气氛压抑的很。
江茹假装害怕地捂住了嘴，实际上却是在偷笑。
旁人没发现，她身边的江蕴却看得真切，不由感到十分奇怪，江茹跟五妹向来是一丘之貉，如今是演的哪一出？
烦死了。
她只是回来看祖母的，父亲却非要留她吃饭，得知江芫不会出现，她才留下来的。
要知道五妹也在，她断不会答应。
如今，直接走人有失礼数，偏偏小六跟得了失心疯似的，蹦哒个不停。
父亲一向愚昧昏花，怕是理不清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估计江芫这下有苦头吃了！
权当看戏了。江蕴心想，既然是针对五妹的，她不介意多添一把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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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芫本不想说话的，但他们非把话题往她身上引，摆明了就是想让她难堪。
眼下小六的计划得逞，江瀚已经对她十分不满，她若再不说些什么，怕是郑氏也保不住她了。
“你说。”江瀚气得吹胡子瞪眼，指着她非要她说出个好歹来，“你哪里委屈，你有什么脸委屈？”
在他一脸漠然地说出这种话的时候，江芫就已经把他从父亲的位置上给抹掉了。
她真替原主不值。
江瀚之所以这么生气，不是江茹演技太好，令他找不出破绽，而是他根本就不去想其他的原因。
只是因为江芫的到来让他在孩子们面前跌了份儿，尤其他十分看重的百里尤星就在旁边，所以才要找个理由惩治她一顿。
可他不知道，面前的江芫，早就不是那个能让他呼来喝去的乖女儿了。
“女儿没什么委屈的，也不知道有哪里值得六妹心疼的地方。”江芫看向江茹，“既然六妹坚持这样说，就干脆让六妹跟您解释一下——刚好，我也有点儿好奇。”
芫宝儿冲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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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023章 江瀚大怒（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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