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暴雨前的谧静,这几日祁雪和承影一双壁人并肩游玩,路人们只是看着都觉养眼,更何况两人出手阔绰,常常是看到有趣的玩意、好吃的东西,统统都掏钱买下。
也许是为了珍惜最后的时光,两人连一句嘴都没拌过,默契地没再提那日的谈话,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
昨日两人自中午去小食街买了一堆零嘴儿之后,就一直泡在赌坊里,虽然承影和祁雪从前都没来过,但好在他们一人聪明机灵,负责搞懂游戏的规则,一人听力极佳,负责判断骰子大小,所以几乎十有九赢。
承影对这东西兴趣不大,毕竟对他来说就好像是一个锻炼耳力的训练,但看祁雪玩的起劲儿,便也只好在旁边陪着。
一下午过去,两人初来乍到,却几乎将在场的人口袋里的钱捞了大半过去,自然是引人注目,凡是他俩在的场子,周围都层层叠叠的围了好几圈人,有的是惊叹着来看热闹,有的则虚眯着眼睛想找出他们作弊的证据。
祁雪本意不在捞钱,只不过看着他们脸上的表情觉得有趣,所以乐意多玩几局。
赢钱的容光焕发,笑得能看见后槽牙,输钱的呲牙咧嘴,双手抓着头发恨不得薅个干净。
在这不小的赌坊里,她能看见受命运眷顾的人和被命运抛弃的人,而她和承影因为身有长技,所以能跳出命运,置身事外地看着这一切。
在这里,原本也受命运裹挟的两个人好像成为了命运本身,暂时从时空逃离,也享受一把掌控别人的快感。
人越聚越多,更多的是觉得他们这个组合稀奇。在烟雾缭绕的男人堆里,一位娇人儿笑得却最为豪爽,像是胜券在握上瘾多年的赌徒。而她身旁那个男人却始终冷脸看着赌局,一副独善其身的模样。
玩至深夜,人们仿佛拿到了必胜的诀窍,纷纷将筹码压在他们身上,室内逐渐充满了贪婪的笑声,仿佛命运也发生了偏颇,不再似原本那般公平。
祁雪觉得没趣儿了,便和承影说累了想回去。
可偏还有些不信邪的缠着非要与她再赌几场,连赌场老板也对这种情况看不下去眼,出面劝他们再玩几把,希望他们能输些钱。周围看热闹的也想靠着两人再捞几把,所以他们的出路被堵得水泄不通。
承影本就被吵得头疼,一直强压着怒气,见众人堵路,脸色更臭了,一手扶额揉了揉太阳穴,另一只手已搭上腰间的剑,“咔哒”一声铁器摩擦的声音瞬间压过鼎沸的人声,整个赌坊安静下来。
承影不耐烦地歪歪脑袋,示意她可以走了,然后在她前面开路。
果真,仅靠他身上的冷气就能逼退众人,更何况那佩剑还隐隐发着蓝光,原本还热热闹闹的气氛变得鸦雀无声。
赌坊老板自知今日之事若是不好好解决,以后他这生意也不会好过,虽然害怕承影的刀剑无眼,但为了以后的生计还是硬了胆子走到祁雪面前小声叫她。
“姑娘……”
祁雪明白老板的意思,停了脚步,朝着众人作了一揖。
“各位,我们二人游玩至此,不懂规矩,因为今日运气好所以才屡屡得胜,若是扰了诸位的雅兴,小女子在此赔个不是,还望各位多担待。我们此行只图意快活,不求钱财,今日花销皆算在我头上,还望各位玩的高兴,小女子就先回去了。”
说着掏出两个鼓鼓囊囊的荷包,里面装的都是今日赢得钱,一包碎银,一包铜钱。
碎银那包随手扔到老板怀里,铜钱那包则大手一挥,往空中撒去,铜钱之间碰撞着发出叮叮啷啷的响声,好听极了。
烛光煌煌,映的整个屋子金灿灿的,祁雪站在中间,脸上也不知是因为热还是因为兴奋,像染了胭脂一般红扑扑的。此时的她在众人眼中俨然是位财神爷、摇钱树。
“下钱了!下钱了!”
“姑娘豪气啊!”
“谢姑娘赏赐……”
人群再次沸腾起来,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皆挤挤攘攘地抢着铜币。
老板感激地看着她,嘴里嗫嚅着想说什么感谢的话,但声音又淹没在人海。
祁雪摆摆手,和承影走出了赌坊。
天已完全黑了,身后的赌坊仍灯火通明,前路晦暗不明,但有承影在身侧,祁雪并不害怕。
看着她一路蹦蹦跳跳,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歌谣,承影忍不住问她。
“里面的人真该叫你一声活菩萨。原本以为你想赢钱,结果最后你连本钱都搭进去了,回家的路钱不会还要我给你掏吧。”
祁雪走在他前面,所以他看不清此时她苦涩的表情。
在回到被掌控的人生之前,让她再任性几次吧。
整理好心情,转过头去想笑着和他打趣,却在看到他脸的一瞬差点抑制不住眼泪。
祁雪赶紧装作玩闹地去勾住他脖子,承影的身子被她压得低了下来,但腰杆却还直挺挺的,整个人弯的很别扭,但好在这深夜里路上没人,没人在意他们两个。
怕被他看到自己的表情,祁雪将毛茸茸的脑袋顶住他的下颌,好教他没法看着自己,这样彼此都看不见对方的脸,她好像才能演的下去。
“那你叫我一声活菩萨,我渡你呀。”
承影轻而易举地化解了她禁锢在他脖子上的胳膊,但没躲开,而是让它就自然地搭在自己肩上,为了照顾她身高,还故意往她那边矮了矮身子。
“刚才的你像个赌徒,现在的你像个醉汉,都不像演的,让你这样的人渡我,我还不如在河里待着。”
祁雪被他这句俏皮话逗得咯咯直笑,松开搭在他肩上的手,摇摇晃晃地往前面跑去。
朦胧的月光下,一身白衣的祁雪身形飘忽不定,像天上贬下来的谪仙人,夜里的微风吹乱她披散的长发和细长的衣带,还有她口中悠悠的吟唱。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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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昨天玩得累了,祁雪今日睡了很久。
日上三竿,当承影第九次在她门前驻足的时候,她终于推开了门。
外袍零零散散地搭在身上,张圆了嘴打着哈欠,发出字正腔圆的一声。
“早啊——”
承影挑了挑眉,闪身进入房内反手掩上房门。
客栈里人来人往,她还真是不避讳。
早?
她知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这都快到吃中饭的时候了。
终还是把吐槽咽了回去,开口问她。
“饿吗?想吃什么?”
“不太饿,可能昨日吃小食吃太多了,在赌坊又买了夜宵,随便吃点吧,听你的。”
“那吃过饭以后去干嘛?”
祁雪转身去桌上拿了颗昨日剩下的蜜饯塞到嘴里,翘着手指道。
“跟我走,莫多问。”
待祁雪梳妆完毕,两人用过饭后,已是下午了。
祁雪一路不急不慢,领着他七扭八拐地绕过了好几条巷子,终于在一家不起眼的小店面前驻了足。
看着灰蒙蒙的牌匾,承影怀疑地看了眼祁雪。
“哎呀,百年老字号懂不懂。”
祁雪说着,先踏过门槛走了进去,承影见状也只能紧随其后。
“婆婆,我来拿东西了。”
一进门,祁雪便熟悉地往内室走去。
里面传来苍老但和蔼的应声,紧接着就见一位佝偻着腰的白发苍苍的老媪,捧着一个精巧的小木盒走了出来。她衣着虽旧但素净,脸上的每一道沟壑都是时间的见证,将她慢慢打磨成如慈祥的模样。
“祁姑娘,老身还以为你忘了还有东西落在这了呢。”
祁雪亲热地挽住她手,说道,“怎么会呢。”
然后跟承影介绍道,“这是秦婆,她们家的手艺可是传承了百年,这打的络子的样式是京城没有的,所以我便请秦婆做了条剑穗,你看看喜不喜欢。”
秦婆笑着拍拍她的手,然后将匣子放到她手上。
祁雪捧在他面前,承影轻轻推开木匣,一条赤金色的剑穗映入眼帘,下面两缕回笼须做的细密浩荡,上面一个从未见过的花结穿了块玉佩而过。
若说这手艺是这秦婆所做,但这玉绝不是这贫瘠村子里能买到的。
“这玉……”
承影看向祁雪,祁雪慌乱地避开他眼神,飘忽着看向别处。
“你的剑上光秃秃的,煞气太重,用玉来润一下比较好。”
祁雪避重就轻,说的轻描淡写。
但承影知道,这块玉佩是始终挂在她腰间的,对她来说定是意义非凡。
正想着如何回绝,秦婆却先他一步,直接将剑穗从盒子中拿出来塞到他手中,轻声说道。
“心有千千结,小伙子,切莫辜负啊。”
承影听得糊涂,但祁雪却红了脸,赶紧去扯秦婆。
“秦婆,我们不是……”
秦婆一副不必多言,我是过来人,我都懂的表情,然后把两人推出门去,朝他们挥挥手,语重心长地说了句“你们好好的啊”,然后把木门一关,“砰”的一声,激起满地尘土,只留二人愣在原地,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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