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照在温润莹洁的玉簪上流转,晃得谈思琅眼中一酸。
她吞下唇舌间泛起的涩意:“但是我想,如果我真的喜欢,那我可以自己买。”
就像十三岁那年,她得了几支名为“滴滴金”的烟花,特意跑去将军府,想要放给裴朔看。但那日裴朔并不在府上,她等了许久,最后还是自己点了一支。
平平无奇的小木棍洒下一串细碎的金光闪闪的星,很是漂亮。
谈思琅认真看向身前的少年郎。
一想到婚事,她也会有紧张,有忐忑。但归根结底,她是期待的。
她原本以为,裴朔亦是如此。
从她还在认字的时候,就有人告诉她,她以后会嫁给那个叫裴朔的哥哥。那个哥哥虽然性子急,但是会爬上高高的树,为她折下开得最盛的玉兰;也会将从书院里赢得的奖励塞到她的手里,说以后还会赢下更多东西。
他看向她的时候,也曾红过脸,就像天边烧起的云霞。
谈思琅自嘲地笑了笑:“前头的事情还没问,哪知竟让我撞见了旁的好戏。”
裴朔不答。
谈思琅轻抿下唇,仍想弄清楚:“所以,上元那日,酉正之前,你到底在哪里?”
裴朔不敢伸手去接那支玉钗,也不知该如何答话,只得双手握拳、强装镇定。
谈思琅侧过脸去,用手腕蹭去脸颊上的泪。
她到底还是没有忍住。
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是没有长进呢?
啪——
玉簪落在地上,碎成了几段。
裴朔心中一坠,赶忙抓住谈思琅的手腕。
她的脉博声,就这样顺着他的手臂,打在他慌乱的心上。
“是我不好,”裴朔猛地收回手,终于开口,“那日临出门前,我和母亲吵嘴,心中烦闷,便去朝通街上闲逛了一阵。”
那日,母亲再次提起婚事。
婚期愈来愈近,他心中本就有一团名为“谈思琅”的乱麻,那团乱麻之中既有他们的多年情分、也有他不愿被管束的逆反心以及放不下的面子。
母亲愈提,他愈是不想去见谈思琅。
谈思琅深吸一口气:“你可以告诉我的。”
“骗我很有意思吗?看我什么都不想就相信了你,看我觉得你练武辛苦、我多等等算不得什么,看我被你耍得团团转,很有意思是吗?”谈思琅心间涌起一股莫名的荒谬。
若那日他就告诉她,今日她便不会急冲冲地来此处寻他。
大概也不会听到他这一番“不想娶她”的真心话。
裴朔跨步至谈思琅身前,看向她雾蒙蒙的眼:“我是怕你不开心。”
他那日,最终不还是去见她了吗?
他附身捡起散落在地上的玉簪,只觉自己心慌得厉害。
少女温热的泪砸在他的额上。
裴朔道:“刚才也是,我就是一时冲动,方才口不择言。”
“三娘,”他将语气放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他是没那么喜欢她,但也没想过要去长辈面前大闹一场。
谈思琅闭着眼,不愿看他:“你是蕙姨最为偏宠的小将军,可是,我阿娘也很疼我啊。”
裴朔不明所以:“嗯?”
谈思琅委屈道:“你说话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若是那些人将这些话传出去了,我要如何自处?”
“我娘与蕙姨又当如何为难?”
她不明白:“你比我还要大了半岁。”
怎么这样……幼稚?
谈思琅惊觉,十五岁时从树梢落下的那只蝉,似乎飞走了。
“不用你送,我会自己回去。”
她需得冷静一番,好生想想自己与裴朔的感情。
“那今日之事……”裴朔一想到母亲的念叨,就觉得头痛得厉害。
他需得安抚好谈思琅才是。
谈思琅终于直视裴朔,眼中满是失望:“怎么,裴小将军还想我将这事瞒着不成?”
她将手中那张已攥成一团的护身符扔向裴朔:“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恰有风过,矮墙下的野草肆意招摇。
谈思琅觉得自己与裴朔无话可讲。
裴朔几度张口,最终也只是俯身捡起飘落在地上的护身符,哑声唤道:“思琅。”
“我胡乱说话,我脾气急,我被那些人挑拨,都是我不好,”裴朔拽了拽飘扬在身后的赤金发带,“我今晚便和他们断了,过几日,我带你去西郊跑马。你之前不是说想要踏青吗?如今武试也结束了,我们去城东的九鲤湖可好?”
裴朔问得很急,但谈思琅并不答话。
见着谈思琅这般模样,裴朔有些烦躁,却也心知自己所作所为实在不妥,便耐着性子哄她:“又或者去景山登高?”
他记得去岁秋日,祖父生辰宴上,谈思琅曾与他说起景山枫红如火、秋景甚美;只是彼时他忙着临时抱佛脚、应付书院的文试,等到文试结束,谈思琅已与姚家小姐一道去过景山了。
他们二人的景山之约自然不了了之。
“景山的枫叶是秋日才会红的。”谈思琅淡淡道。
夕照渐渐由金红溶成碧紫,一线天光落在裴朔玄色的骑装与赤金的发带上,他似乎还是方才那个意气风发、夺下魁首的小将军,那个会越过人潮看向她的小将军。
那分明只是半个时辰之前。
半个时辰后,他竟然又说他根本不愿娶她、一切都只是因为蕙姨逼迫。
而且,他在旁人面前说了关于她的浑话,竟还想让她在长辈面前遮掩!
她不明白。
谈思琅觉得那一汪茫然的涩意又涌了上来,就像春日里将落未落的雨,闷热的潮湿压在她心上,让她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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