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她真的要嫁给这样一个人了吗?
她以为的裴小将军,是顶天立地的;而不是眼前这般遇上事情便推给旁人、躲在一旁的。
况且,他似乎也不想娶她。
他甚至没想过要在外人面前护着她的名声。
裴朔把玩着那张皱巴巴的护身符,似是也有些茫然:“三娘,或者你想去哪里,我们一起去?”
他到底该怎么哄她?
“我想回家。”谈思琅从蒸腾的湿气中找回自己的声音。
她想去寻阿娘。
裴朔忙道:“那我送你回去。”
谈思琅一字一顿道:“尚书府也有马车,就不逼裴小将军了。”
裴朔一噎:“我真的只是随口一说,三娘,你还不知道我吗?”
“君子论迹不论心,”谈思琅低声道,“那张护身符原是为你求的,但,扔掉吧。”
“我觉得它有些坏掉了。”
言罢,也不等裴朔答话,已然转身离去。槐序追上去前,还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裴朔。
什么人啊!
真是莫名其妙。
裴朔重重敲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此事若是被母亲知晓……
他正想要追上去,却被谢璟的侍从拦住了去路。
那人身旁还站着方才逃之夭夭的那两个挑起事端的学子。
裴朔眉心一拧。
表兄怎么还抓着这件事情不放。
这分明只是他和三娘二人之间的事情。
那侍从恭敬道:“裴二公子,谢大人稍后便到。”
未过多久,便见谢璟从小亭方向走了过来,他开口时仍旧是那副波澜不惊却让人胆颤的语气:“说说?”
身前是谢璟、身旁是两位素来喜欢跟在他身后的同窗,裴朔又急又羞、又燥又惧,仓皇道:“先前不是已经说过了。”
“说过?”谢璟在裴朔身前站定,他声音放得极轻,身量带来的压迫感却让裴朔下意识地退后半步,“说过什么?”
那两位学子心中亦懊悔不已,他们不过是一时兴起,便随口挑拨戏弄了裴朔几句,哪知裴朔竟这么沉不住气,就这么大剌剌地说出了真心话。
偏偏还撞上了他那青梅以及前两日刚将某位朝中大员下狱的新任大理寺卿!
这都什么运道?
因着身边还有旁人,裴朔竟不似方才单独面对谢璟时那般战战兢兢,他梗着脖子,囫囵道:“就,总之我方才那些话就是随口一说,当不得真的。”
谢璟仍冷冷看着他:“当不得真?”
他抬眸看向裴朔身侧的两位学子:“挑唆旁人、搬弄是非、辱人清誉……白鹿书院何时成了这样的风气?我以为,初入书院的学子亦知晓何谓非礼勿言。”
“我倒是得去问问山长,如今书院中是如何传道授业的。”
那两位学子止不住地道歉认错。
“今日之事,我自会隐去个中苦主,如实告知山长,”谢璟冷声道,“你们二人,若是胆敢外传……”
二人赶忙赌咒发誓:“自是不敢,自是不敢。”
一面说,一面在心中忐忑不已,生怕被山长赶出白鹿书院,无法向家中交代。
他们不敢去恨官运亨通、简在帝心的谢璟,便转而怨上了口无遮拦的裴朔。
待侍从将那二人带走,谢璟方才冷眼看向裴朔。
谢璟向来沉静持重,审案之时亦不会外露情绪。初到江南那半年,被地头蛇为难、案件难以推进之时,他亦能淡然处之、谋定而后动。
然而今日,面对口出妄言的裴朔,思及方才谈思琅失落的模样,他已无法顾及那么多。
谢璟俯视裴朔,厉声道:“我非你嫡亲兄长,原不该管束你。但你可知,你今日这几句轻飘飘的当不得真的戏言,足以毁掉一位女郎的清誉?”
裴朔一愣。
“裴朔,你已将近弱冠之年,不想要被家中约束,想要证明自己,应该是去考取功名、去沙场拼杀;而非在此装腔作势、胡乱贬低一位无辜的女郎!”
责骂劈头盖脸而来,裴朔虽觉得烦躁,但也自知理亏、辩驳不得,只得捏着拳,埋头听训。
一阵回家,只怕还要挨母亲的训。
他心中仍想着,早知今日便不与那两人一道走了。
“你与那群所谓的朋友,并非第一次这般说起她了罢,你可有为三娘着想过?可有在旁人面前维护过她?”
“你如何对得起她?”
话音未落,谢璟自知已然逾线。
他冷着脸,好似坦荡磊落、全无私心:“我仍是那句话,你若不敢,我可以替你向两家长辈陈情。”
-
一炷香前。
谈思琅想要离开马场,需得经过矮墙一侧的那座小亭。
方才与裴朔对峙已用光了她的力气,如今她几乎半个身子都靠在了槐序身上。
她与裴朔之间是长辈们自幼就口头定下的婚事;及笄之年,与她一起在女学念书的贵女们都纷纷开始相看,只有她,自始至终都在等着与裴家交换庚帖。
她没想过,若是不嫁去将军府会如何。
“谈三娘。”
谈思琅顺着声音抬头望去,便见谢璟正站在小亭的阶梯之上。
她以为他已经离开了。
前两日父亲还说起,谢璟手里尚还有两桩棘手的大案。
而且,也不知是因为她刚刚哭过、心绪尚还乱得很,还是什么旁的原因,她竟觉得谢璟唤她名字时的语气竟有些温柔。
谈思琅摇摇头,怎么可能,那可是谢璟,方才他训斥裴朔时,可是冷淡得很。
谈思琅敛眉,轻声道:“方才多谢谢大人。”
尚还带着浓浓的鼻音。
谢璟眉心微蹙。
因着答应了谈思琅让她自己去说清楚,他便特意走到了既听不到那厢动静、又能在她离开之时见到她的小亭之中。
如今他竟生出了些极其卑劣的后悔。
若是方才听到他们说了些什么便好了。
也不知裴朔又胡乱扯了些什么。
回京之后,察觉到裴朔待谈思琅有异,他不是没想过设局试探一番。可到底是怕谈思琅伤心,因而久久不敢有所动作。
谁知裴朔竟荒唐至此。
“今日之事,错在裴朔,你……莫要委屈自己。”
这原不是他该说的话。
无论是她的闺中密友、还是她的亲人,亦或者她身旁那位小心扶着她的婢女,都比他更适合说这句话。
如今的他并无关心她的资格。
他今日真是昏了头。
谈思琅轻轻颔首,试图勾起嘴角:“我知道的。”
谢璟只觉自己的心脏被她那拼力扬起的嘴角扎了一下。
滴滴金类似仙女棒,清代就有,此处借用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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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争吵(923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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