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诊脉的太医年约四旬,穿着一身藏蓝色官服,手指搭在老夫人腕上,皱着眉把了半天脉,最后却只是收回手,对着祁银茂摇了摇头,叹气说道:“国公爷,老夫人脉象紊乱,时强时弱,臣……臣暂时查不出病因,只能先开些安神的方子试试。”
沈娆心中一沉,知道这太医是没辙了,当即转身对跟花奴道:“你去见青姑,把祖母的情况都跟她说清楚,请她尽快过来!”
花奴领命,脚步匆匆地往外走,刚转过回廊,差点与赶来的祁玉嵘撞个正着。
祁玉嵘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径直冲进内室,一眼就看到躺在床上毫无生气的祖母,以及满屋面色凝重的人。他瞬间满面惊恐,额头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嘴唇都泛了白,连手指都开始微微颤抖,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力气,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沈娆见状,连忙快步上前,轻轻牵住他冰凉的手,将他往旁边的侧室拉:“六郎,你先别慌,祖母只是暂时没醒,太医还在想办法,青姑也在路上了,你先调整下呼吸。”
进了侧室,沈娆让祁玉嵘坐在椅子上,自己站在他面前,双手轻轻覆在他的手背上,声音放得极柔:“跟着我,深吸一口气,慢慢吐出来……对,就是这样,别着急,我们都在呢。”她一边温声安慰,一边用拇指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眼神坚定又温柔,像一束光,稳稳地落在祁玉嵘慌乱的心上。
在她的引导下,祁玉嵘紧绷的肩膀渐渐放松,急促的呼吸慢慢平稳下来,眼神里的惊恐也淡了些,看向沈娆的目光里,多了几分依赖。
两人携手回到内室时,祁银茂看了眼恢复镇定的祁玉嵘,紧绷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些。旁人不知道,他却再清楚不过:他家这六郎,在外人眼里看着是个完美无瑕的如玉郎君,可前两年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竟染上了惊悸之症,发起病来还会把自己关在屋里好几天不出门。若不是追问修竹,都不知道这孩子何时染了这种病。如今看来,沈娆倒能安抚住他的症状,这孩子总算有人怜惜了。
就在这时,门帘被“哗啦”一声掀开,花奴快步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一身暗紫衣裙的青姑。月余未见,沈娆只觉青姑身上的寒意更甚了,看她的眼神也更加冰冷。沈娆假装没察觉这份疏离,连忙上前迎了两步,声音带着急切:“姑姑可算来了!祖母今日被胡蜂冲撞后突然晕倒,太医查不出病因,您快给看看!”
青姑一言不发,径直走到床边。她俯身抓起杜氏的手,眼帘微垂,神色专注。屋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片刻后,青姑收回手,声音冷淡地问道:“胡蜂撞在了哪里?”
“回青姑,撞在老夫人面上了!”一旁的赵嬷嬷连忙上前回话。
青姑听罢,俯身仔细查看杜氏的面部,却没发现任何异常。她又示意赵嬷嬷上前,轻轻扶起杜氏的头部,自己则伸出手指,在杜氏的头皮、发际间细细摸索。指尖划过耳后时,她的动作顿了顿,随即指着杜氏耳后一寸处的发际边缘,对众人道:“这里。”
沈娆连忙凑上前,只见那处有一个极细微的针孔,周围的皮肤已经泛出淡淡的红肿。她心头一沉:原来祖母还是被蛰到了,只是伤口太过隐蔽,难怪太医和赵嬷嬷都没察觉。
沈娆连忙凑上前,只见那处有一个极细微的针孔,周围的皮肤已经泛出淡淡的红肿。她心头一沉:原来祖母还是被蛰到了,只是伤口太过隐蔽,难怪太医和赵嬷嬷都没察觉。
“姑姑,这蜂毒可解?”沈娆转头看向青姑。
青姑从怀中摸出一个白瓷瓶,递给沈娆,语气平淡:“蜂毒易解。”她顿了顿,话锋一转,眼神扫过床上昏迷的杜氏,又补了一句:“但中风难治。”
“中风?!”两个字像惊雷般在屋内炸开,众人皆大惊失色。祁银茂身子晃了晃,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还好身旁的祁玉嵘眼疾手快,伸手扶住他的胳膊。
沈娆却抓住了话里的关键,上前一步追问:“姑姑的意思是,难治,但能治,对吗?”她眼神亮得惊人。
青姑沉默着抬了抬眼,目光落在沈娆脸上,没有说话,却算是默认了。
“还请青姑救救内子!”祁银茂缓过神来,推开祁玉嵘的手,对着青姑深深作揖,腰弯得极低,往日里的国公威严荡然无存,只剩满心的恳求;祁玉嵘也跟着躬身,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请姑姑救救祖母!”
沈娆也上前一步,语气恳切:“姑姑,你救救祖母,以后您说什么我都听你的!求求你了!”
“真的什么都听?”青姑忽然一挑眉,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她心中的猜疑越发浓烈:眼前的沈娆,实在不像自己从小带大的那个郡主。那个孩子冷漠又高傲,从不会红着脸低声下气地求人,这一切的变化都是从她落了水后开始的。这些日子她反复观察,沈娆后腰窝的痣都跟从前一模一样,分明就是本人,可性子为何变了这么多?难不成真是撞到头的关系?如今正好借这个机会试探一二。
“当真!”沈娆毫不犹豫地答应。
青姑点了点头,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淡:“好,从今日起,每隔两日就要为老夫人施针,你来帮我递针、擦药。”
“好的,好的!多谢姑姑!”沈娆连忙应下,祁银茂和祁玉嵘也跟着连连道谢。
待赵嬷嬷喂杜氏服下瓷瓶里的解毒药,青姑便遣退众人,只留沈娆在身边。
青姑从自带的药箱里面取出一卷深蓝色的布帛。布帛展开,里面整齐排列着长长短短、粗细不一的银针,针尾都刻着极小的篆字,在光线下泛着冷冽的银光。
沈娆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银针上,青姑看在眼里,故意开口问道:“郡主莫不是连这些针都不记得了?”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试探。
沈娆盯着那些熟悉的银针,脑海中竟自然而然浮现出它们的名字,她摇了摇头,如实道:“记得,只是忘了怎么使针。”穿越过来后,原主的部分记忆时有时无,关于这些银针的印象,却意外清晰。
青姑心中暗忖:原本也没指望她真能上手施针,听她还认得出,便顺着话头继续试探:“不用你使,帮我递针就行。等会我要施针时,你先把‘角’和‘危’递给我。”
这套银针共二十八种,每一种都用二十八星宿的名字命名。当年她教沈娆认星宿时,怕她记混,便给银针起了这些名字,这事只有她们两人知道,连花奴都不清楚,如今用来试探,再合适不过。若是沈娆还拿“失忆”当借口,她便只能另想办法。
谁料沈娆听完,没有半分犹豫,目光在银针间一扫,便精准地从针轴上捏住两支银针的尾部,递到青姑手中。她的动作流畅又自然,仿佛从前做过千百遍,连递针的角度都恰到好处,正好方便青姑接过后直接使用。
青姑接过银针,指尖微微一顿,眼神终于有了明显变化:先是闪过一丝震惊,随即转为不易察觉的欣慰,最后又染上几分无奈。她望着沈娆的侧脸,心中已然有了判断:或许是因为嫁了人的关系,从前那个冷漠高傲的姑娘,如今竟变得这般温顺。这般想着,青姑对沈娆的猜疑,也淡了几分。
施针足足用了一个时辰,待青姑拔出最后一根银针时,窗外的日光已西斜。沈娆走出内室时,额角的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后背的衣衫也被汗水浸湿,紧紧贴在身上,连脚步都有些虚浮。
“郡主!”祁玉嵘早已在廊下等候,见状连忙上前,伸手扶住她的胳膊,轻轻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让她靠在自己肩头。
沈娆顺势倚着他,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浓郁的兰香,全身的疲惫感瞬间消散。她轻声道:“六郎,你放心,姑姑说祖母等会儿就会醒了。”想着自己为救治祖母忙碌了半日,如今能靠在祁玉嵘怀里歇一歇,也不算过分,毕竟之前为了避嫌,她已克制许久,不敢与他有过多肢体接触。这般想着,她悄悄伸出手,搂住祁玉嵘的腰,将头轻轻靠在他怀里,享受这片刻偷来的温暖。
祁玉嵘脸颊瞬间泛起微红,心跳也快了几分。他轻轻拍着沈娆的后背,声音温柔:“辛苦你了。”自从那夜之后,两人之间总带着些疏离,她已经许久未跟自己这般亲近了,这份失而复得的暖意,让他心头满是欢喜。
这时,青姑收拾好药箱走出内间,掀开门帘便看到躲在廊下角落相拥的两人。她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心下越发肯定了自己此前的推断,郡主定是因为这祁六郎,才彻底改了性子。青姑只淡淡咳了一声,便提着药箱自行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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