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福令提着裙摆来寻楚绪,一路上,她越想越不对劲,二哥为何要将自己支走呢?
就算嘉鱼的身份不凡,府上收留他许久,今日他的父母寻来,不是应该双方坐下,好好聊一聊么?
张福令边走边想,可还未想通,拐过游廊时,屋子里忽然传来一声痛呼。
紧接着,一个小丫鬟跑出来,“夫人要生了!快去把稳婆叫来。”
一时间,院中热闹非凡,平日里宽敞的门扉,此刻被一堆端着盆子的丫鬟踏破。
张福令眼看着净水近红水出,还有房内不断传来楚绪的痛喊,心中焦急不已。
派出去叫张度的小厮匆匆回来,张福令往他身后张望,不见张度的身影。
她忙问:“二哥人呢?”
二哥与二嫂嫂感情甚好,这种时候,他怎舍得让嫂嫂一人在房中受苦。
“二少爷这就来了。”
说着,张度的身影出现在月洞门前,他跑到张福令跟前,急切问道:“绪儿怎么样了?”
张福令摇了摇头,她从未生养过,更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早被吓傻了。
像是回应张度的话,又是一声惨叫后,紧接着传来一声孩童的哭泣声。
“生了生了。”一个小丫鬟跑出来,“恭喜少爷,是个小公子。”
张福令吊在胸口的气这才缓缓吐出,她像是被抽干力气,扶着桌子坐下。
想起了什么,张福令又提起一口气,“不是双生子吗?还有一个呢?”
小丫鬟面露难色,“另一个还未出来。”
等了大概一炷香的时辰,楚绪总算是生产完了,刚刚生产完的人阴气重,张福令又是未出阁的女子,不适合久留,更不能进去探望,加之她心中还在担心前堂的事情,便再次往前堂去。
经过楚绪生产这一遭折腾,日头已经偏西,张福令来到前堂时,哪里还有嘉鱼的身影。
前堂无人,张福令四下望了一眼,在隐秘的水榭处看见老将军略显落寞的背影 。
老将军正盯着满池败荷出神,那个少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昨晚一夜未归,可是发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爹爹怎的独自站在这里?”
身后女子温婉的声音唤回老将军的思绪,他回头,冲张福令和蔼一笑,“绪儿还好吗?”
“嗯。”张福令点头,走到老将军身旁,莞尔一笑,“二哥年纪轻轻,就得了一个‘好’字。”
楚绪生了一儿一女。
她的目光漫无目的地远眺,“爹爹,今日瞧着一盆又一盆的血水,我有些……有些害怕。”
“你还未出阁,不要多想。”老将军拍了拍张福令的肩膀,轻声安慰。
二郎真是胡闹,明知道绪儿即将临盆,还要傺傺前去陪伴。
老将军叹了口气,正要问问张福令同和穆萧的情况,嘴角的笑意忽然一僵。
今日那个少年的话被天家打断,之后他们再也没有寻到独处,他被庄定皇后带走,也不知以后还有没有见面的机会。
他可是想说,傺傺同穆萧的婚事?两家同为武将,西贤王是天家的近亲,旧时留有很多友人在朝中当差,若是换作他,也定会疑心这两家人的目的。
当初夫人同西贤王府定亲,他并不是很赞同,其中危殆与夫人谈过后,她虽惋惜万分,但还是登门道歉,想要同西贤王讲清楚此事。
可回来后,却换了一副模样。
一定要和西贤王府结娃娃亲。
她说:“老爷,西贤王妃与我年幼相熟,傺傺嫁去他家,可以避免很多矛盾。哪怕以后穆萧有不仁不义之举,只要有西贤王妃在,他也惯不会做出宠妾灭妻的事情。况且傺傺恶疾缠身,只怕……”
将军夫人说到这儿,捏着手帕揩了揩眼角,张福令体弱多病,性子又温软,家中护得了她一时,却护不了一世。
更何况,朝堂诡秘,今日宾朋满座,明日就可能门可罗雀,若是有朝一日将军府倒台,婆家发难……
老将军不敢往下想。他是一个悲观的人,万事都想到最坏的结果。
西贤王府一家知根知底,最是良配。
可当时他只顾着考虑傺傺,全然忘记了儿女情长之外,还有家族权势,天家威严。
“傺傺,近来怎么不见穆萧?”老将军问张福令,他想,若是这两个孩子感情不和,也好早日让他们解脱。
张福令听到老将军问起和穆萧的事情,她抿了抿嘴,“他有要务在忙吧,我也许久不曾见过他。”
“有要务,就不曾来往?”老将军问得急,引得张福令困惑地抬起头,“既有要务,如何分心来往?”
嘴上虽这样说,但张福令心里却格外庆幸和穆萧最近有要务抽不开身,这样她也跟着松口气,同和穆萧在一起,她努力寻话头的日子,实在有些劳心劳神。
“傺傺,你同爹爹老实说,你同穆萧……”老将军的话卡在喉咙间,他总不能问张福令,你跟和穆萧是不是感情不和,如若如此,爹爹早日做主,将你们的婚事退了。
“怎么了?”张福令不解,爹爹今日怎么怪怪的。
老将军一脸愁色,迟迟不肯开口,张福令以为是因为嘉鱼的事情,想她一路走来也确实没瞧见嘉鱼,忙问:“嘉鱼呢?”
“他自然是跟着他的娘亲走了。”老将军双手撑在栏杆上,呢喃道:“那个少年……不简单。”
恰好有风卷着落叶簌簌落下,老将军的声音被埋没,张福令问:“爹爹说什么?”
“没什么。”老将军摇头,他回身,冲张福令呵呵一笑,“起风了,快些回屋吧。”
张福令原本还想要问一问嘉鱼,但见老将军神色不对,只好依着他的话回屋。
*
“如今嘉药丞找到了自己的父母,小姐怎么瞧着不是很开心?”末莉端来一壶热茶,见张福令托着腮坐在软榻上,望着窗外发呆,笑道。
“他连句道别都没留。”张福令叹了口气,嘉鱼找到他的父母,她自然该欢喜,可是一想到他即将远行回靖国,他们二人……可能一辈子再也无法相见,心中便苦闷异常。
“庄定皇后刚寻到失散多年的孩子,定然是一刻也不舍得他离开视线,适才小姐不在,嘉药丞没道别,也情有可原。”
那他留一封书信也好啊!这话张福令只在心里默默想了一下。
她点了一下头,“也是,若是有缘分,也不在这一封书信。”
秋风扫去树梢上最后一片黄叶,黄叶摇曳着越过街巷,踏过皇宫的朱门,最后轻轻叩响一扇紧闭的窗子。
窗子里,嘉鱼搁下酒樽,冰凉的眸子倒映出他的对面,伏在桌前一动不动的华衣妇人。
这个妇人,成日里死抓着他不放,实在惹人厌烦。不过瞧她这副模样,看来当年从马车上把自己推下来的那双手,另有其人。
即使如此,嘉鱼的视线也不过停留一息,他起身来到窗前。
“吱呀——”
窗户从内推开,嘉鱼拾起险些掉地的落叶,捏在手中把玩。
此处是皇宫,他想要出去,需得有合符,今日皇帝急匆匆从张家把他接进宫里,也定是看准这一点,想把他关起来。
嘉鱼单手摸着下巴,或许皇帝的寝宫里的那个密道,还能用上一用。
只是这样就要等到晚上,眼下局势瞬息万变,狗皇帝极有可能拿自己的身世说事。
嘉鱼眼底划过一抹担忧,也不知道今早那句没有说完的话,老将军能不能悟出其中深意。
*
眼瞧着天气越来越冷,团子爱闹腾的性子也渐渐平静下来,它白日靠在窗下晒太阳,到了晚上,便早早钻进张福令的怀里。
“如今嘉鱼不在了,你才想起我。”张福令才洗过澡,她抱着团子,嗔怪道。
团子喵喵叫了几声,在张福令怀里寻了个舒适的位置趴下。
“小姐,二少爷过来了。”末莉在珠帘后道。
“二哥?”张福令披上一件衣服,顺便看了一眼滴漏,这么晚了,他来寻自己做甚?
莫不是刚做爹爹,反倒胆怯了?
张福令打趣张度,后者的身子忽然僵硬,连笑也染上几分苦涩,“是啊,那么小的两个娃娃。”张度拿过果盘上的一个苹果递到张福令面前,“他们的头,才这么大点儿。”
“眼下我都不敢抱一下,只怕把他们的小胳膊小腿折断。”
张福令只当张度是初当爹爹手足无措,她道:“二哥何不去找大哥取取经?”
大哥张弛生有一子,今年已有七岁,舞刀弄枪的劲头,全然不输张弛。
“问大哥?”张度扶额,“你忘了,大嫂有孕那年,恰是靖国来犯之时,大哥一门心思投身沙场,待他凯旋,贺儿都能走了。”
“对哦。”张福令挠了挠头,全然没注意到张度悲哀的神情,“说起靖国,这次因为嘉鱼的事情,两国之间没准儿能一止干戈。”
“希望如此吧。”张度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递给张福令,道:“这是爹爹从西北地区寻来的凝气丸,听说是治疗失眠多梦之症的良药,你今晚试试。”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