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福令在睁眼时,入眼却不是平日里熟悉的祥云床顶,她昨日吃了二哥送来的凝气丸后,只觉得头重脚轻,人一沾上床,沉重的宛如灌了铅的眼皮压上来,即刻会了周公。
这是哪儿?张福令的头还是有点晕,她揉着太阳穴起身,茫然环顾四周。
极其简陋的土屋,脚下的土地凹凸不平,对面墙上一扇破窗被风吹得哐当作响,几件家具勉强度日。
张福令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不由在心底吐槽张度,他信誓旦旦说,凝气丸能治疗多梦之症,那她现在怎么还是没有摆脱梦境呢?
不过这次倒不是黑暗中让人胆寒的双眼。
张福令头晕之感散去些许,她重新躺下,准备等梦境褪去,门口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小姐?”
是王妈妈的声音。
张福令复睁开眼,她的梦里,可从不曾出现其他人,这次倒是新奇。
不待张福令回话,王妈妈擅自打开门走进来。
王妈妈见张福令一脸茫然坐在床上,被子堆在腰间,更显得她纤细窈窕。
“小姐醒了。”王妈妈手里端着一个碗,张福令张了张嘴,心中忽然燃起一丝惧怕之感。
她的手挪向自己的腰间,狠狠掐了一把。
“嘶——”有痛意,不是梦!
张福令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她惶然问王妈妈,“这是哪里?!”
“小姐醒了。”王妈妈将碗递给张福令,嘴唇嗫嚅几次,却迟迟不知从哪里开口,到最后只能说一句,“此事说来话长,小姐先安心在此处住下。”
“妈妈不说清楚,叫我如何安心。”张福令将碗搁在床前的矮柜上,掀开被子飞快下地。
“哎!小姐!”王妈妈急忙按住张福令,“小姐听我说,是老爷让奴婢带着小姐来此处小住的,等过几天他们将事情解决了,就会来接小姐回府。”
把事情解决了?发生了什么事情?张福令仰头,无助地看向王妈妈,歧途从她劝诫的面上看出什么。
“王妈妈,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张福令问。
“不是什么大事儿,只是……小姐是女子,留在家中怕有不妥。”王妈妈按照当初张度教给她的话术道。
“好,我知道了。”王妈妈三缄其口,张福令知道从她嘴里问不出自己想要的答案,便假意点头应下。
“小姐在这里安心住下就是。”王妈妈又嘱咐了几句,推门出去。
张福令坐在床前,等院外的脚步声淡去,她起身推开门,忽然被眼前的景致怔住。
是一处村庄,到处都是矮矮的土房子。
王妈妈去而复返,见张福令呆呆站在门口,院中的墙矮小,来来往往的人都能瞧近来,张福令生得清雅脱俗,引得路过的邻里频频回头。
“哎呦——”王妈妈一拍大腿,忙将张福令拉回屋子里,“我的小祖宗啊,您顶着这么一张脸出去,若是让人……”
王妈妈意识到自己险些说漏嘴,飞快掐断话头。
“让人如何?”张福令不依不饶。
不对劲儿。
就算是父亲有意让自己避难,也应该与她说明,然后去家中的庄子上住,断不会不声不响将自己丢在一庄陌生的村子里。
还有,她怎么会毫无知觉的到此处?
莫非是二哥的凝气丸?!
张福令不敢深想。
有思绪的尾巴在脑海中溜走,张福令没有抓住,她只能死死盯着王妈妈,“妈妈知我的性子,我若是想弄清楚情况,总有自己的法子。”
“这……”王妈妈欲哭无泪,她只能将老将军交代过的事情全盘托出,“老将军只同我说,将军府功高震主,天家早有不满,老将军本欲告老还乡,可谁知嘉鱼的身世……老将军怕天家借此说事儿,将军府因此遭难,便先一步、先一步制造了小姐离世的假象。”
“假死?”张福令忽然笑出声,她只觉得这是一场梦,一场荒诞无比的噩梦!
“让我回去!”
王妈妈被张福令用力推开,眼见着张福令提起裙摆要往门口跑,王妈妈顾不得尊卑,扑过去抱住张福令的腰,嚎啕大哭道:“小姐啊——老爷好不容易把您送出来,您、您这是要将他的一番苦心都践踏吗?!”
张福令不知道自己昏迷的一段时间他们都做了什么,她深吸一口,道:“既然你说这一切都是父亲的意思,口说无凭,我要看证据。”
“对对对,老奴怎么将这事儿给忘了。”王妈妈一拍脑门,撒开张福令,她道:“小姐稍等片刻,老奴去取老爷留给小姐的书信。”
张福令点点头,她坐到一旁的木凳子上,看样子是冷静下来了。
王妈妈扭着圆滚滚的身子飞快去个隔壁,张福令眸子一闪,后脚飞快跟出去。
她先是伸长脖子往隔壁望了一眼,王妈妈记性不好,正翻箱倒柜找书信,此刻正是溜回家的大好时机。
张福令从怀里摸出一块儿面纱遮好面容,蹑手蹑脚推开栅栏门。
不管是不是父亲授意,她都要回家瞧一眼。一家人怎能大难临头各自飞。
“小姐——”
王妈妈拿着书信跑进屋子,可是放眼一亩三分地的空间,哪里还有张福令的身影。
“这孩子!”王妈妈意识到什么,一跺脚,急急追出去。
永平村乃岁安城京畿,这些年,南方不断有流民受灾北上,倒是将北方的人口振兴起来。
岁安城他们进不去,大多数人便就近寻安身之地,渐渐地,村子里人口越来越多。
张福令跑出闾巷,来到村口,一棵古树已经掉光了叶子,树下几个老人正坐着拉闲话。
“往那边一直走下去,就能到岁安城了。”张福令问完路,其中一个老人笑呵呵给她指了一条路。
张福令道完谢,另一个老婆婆上下打量了一下她,接过话,“姑娘,切记顺着官道走,可千万不要走错了路。”
还不待张福令问,老婆婆接着道:“最近盗匪频出,听说只认钱不认人,连官家小姐都敢杀。”
“官家小姐?”张福令问。
“可不是。振国将军府家的小闺女,不就是让盗匪一刀子给捅死了嘛。”老婆婆说完,惋惜着摇摇头。
“捅死了?”张福令哭笑不得,老婆婆说得一板一眼,要不是她就是那个小闺女,保不齐真就信了这些谣言。
最开始接话的老人看对面的小姑娘吓得一张小脸惨白,打断老婆婆的话,忙解释道:“姑娘,你莫要听她瞎说,将军府的小闺女啊,是病死的。”
这下张福令真的笑不出来了。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到心窝。
她生平第一次,从旁人口中听到自己“离世”的消息,这般笃定,让人毛骨悚然。
她苦涩一笑,看来,假死之事是真的了。
可是父亲为何要如此呢?就凭功高震主这一点?他们家从未有过异心,天家应当心知肚明,朝中许多大臣都与将军府交好,纵然有奸佞小人从中作梗,可天家从不曾理会,单凭这一点,也可看出天家的心思。
张福令有些不懂了,都说伴君如伴虎,父亲谨慎至斯,到底应该么。
她必须要回家一趟。
张福令边走边在心底盘算着,她将身上的钗子,租一匹马,算上马儿休息的时间,至少要三天的时间。
事不宜迟,这么想着,张福令不由加快步子,她走得急,没留心撞上一个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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