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灵对于蒋猴子带自己探乳花洞,觉得可算知交。他既如此信得过我,我也当信得过他,就将吨半谷之事,原原本本对蒋猴子讲了。
蒋猴子道:“你想拿来藏在乳花洞?”
“山洞不宜藏物,怕潮湿。但我们看见的那些东西,药材,兽皮都并没有腐烂,而是一碰就成了粉末,可见此洞很奇异,环境干燥,是年代太久远了。
“还有就是空气,那里空气也很清新。”
“好地方,天降宝洞,恐怕就是为你而降的!就怕如果……”狡黠地眨眨眼睛。
杨灵也笑了笑:“唯一的如果,就是‘芝麻开门’失了灵。”
两个笑着互相揍了一拳。
“另有一个好地方。”
“你这厮,好地方多!”
“杜鹃海子。我干亲家住的地方。藏什么呀,就背到杜鹃海子去撒秧嘛!”
他干亲家所在地方,真名叫麻风村。
清末民初,有个神甫又兼麻风病专家的外国人,选中了那个风景优美又与世隔绝的地方,向他国内的教友和亲友发起募捐,建立了这里第一个麻风村院,先后收容了几百个麻风病人。
可能是那里独特的地理和气候环境所致,病人治愈率很高。
后彝人二族之间,因侵疆占地,牛羊逾边等发生战事,一族战败后辗转来到这里。
也许是看见几个金发碧眼的医生、护士和修女也在这里和麻风病人朝夕相处吧,减轻了对麻风的恐惧,在海子另一侧建立了村寨。
后来由于战乱,外界断绝了对这里的药品和物资供应,几个外国人无可奈何地离去,这个麻风村院便处于自生自灭的境地,到今天谁也不知道那里还剩下多少麻风病人和他们的后代。
也许病人都已痊愈了,但他们早已过惯隐居的生活,所以至死也不会离开那里。
蒋猴子道:“那里有个风景很美的海子,彝胞忌讳从不到海子边去,无名。因为阿果梦见那里,说那里开满了杜鹃花,我就叫它杜鹃海子。”
杨灵听了果断道:“那就去!”
相约杨灵回去后尽量早一点来。
半月余,当杨灵再来时,韩敏力两天前接通知,参加地区的参观团,到大寨参观取经去了。
乃将从柏舟取走的三十多斤吨半谷种,一半存放在白庄的阁楼上,一半同蒋猴子一起,带去杜鹃海子。这道理很简单,不能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蒋猴子说麻风村院和外界的联系,过去修了条栈道,通行马队。现在栈道已毁坏。一路穷山恶水,要几天才能到达。
他俩头天投宿在高山上的株林林业所。这天虽然是在崎岖小路上躜行,但与林区公路的走向一致,有时还能插上公路,宽宽松松走上一段。
第二天又走到下午时分,二人便乘飞索越过了黑河。
这黑河在地图上大致与泮水并行,若用比例尺量直线距离,不过五六十公里。但它在地图上的蓝线条比泮水粗,可知水量十分丰富。
黑河穿行于峡谷中,水面不宽,但是深不可测。
从山上俯瞰,它像一条冻死的黑色巨蟒,静卧在谷底,没有波光和声息。接近了才见它水色玄绿,波澜涌动,时有成群的巨大漩涡滑过,面目十分狰狞。
蒋猴子又指着那些貌似平滑的水区,说下面也有诡谲的漩涡,这条河人只要掉下去了,绝难生还的。
黑河彼岸是壮观的高原地貌。绵延起伏的山丘,形状矮小、浑圆,其中一些山丘间隔有深深的沟壑,路走错那就完蛋。
雪山耸立在天际,越显得这原野如蓝天般辽阔。
高原土石光裸,植被稀少,只长了些黄褐色的浅草和紫红色的灌木。偶有一两株孤零零的大树,树干青灰,枝叶稀疏,也是枯萎凋敝、没精打采的样子。
却见一株树上栖息着五六只寒鸦,它们歪歪斜斜、身姿各异地依附在光树枝上,或缩着脖子,或翘着尾巴,或偏起头用尖嘴斜指向天上,都木雕似的纹丝不动,冷眼瞅着二人走过。
杨灵有所感触,也停下来冷眼瞅着它们。
蒋猴子去寻找浆果,嚼得满嘴淌汁地走回来,手里还给杨灵带了些。
因见杨灵仍静静地若有所思地站着,暗想他肯定在想韩敏力呢,于是也不去打扰,坐下也想起自己的小美人来了,看朋友份上,将手里的浆果吃了还剩下两三颗。
歇一会又走。眼前终于出现了小片树林和草地,其间有成群的耗牛。又看见几户藏民住的木屋,蒋猴子和这几户藏民已经熟了,这夜就住在此处。
次日动身,蒋猴子带杨灵走上了一条据说只有他和他干亲家才知道的秘径。
他们在雪山密林中艰难地跋涉,足下雪深没胫,雪中还埋伏着尖石、刺杈,随时会戳穿胶鞋,刺伤脚脖,故二人走得十分小心。
有时雪一踩就坍塌了,张开黑口,竟是深邃的石罅,叫人倒抽一口冷气。头顶上,树枝往往被雪压塌,形成一片片一触即溃的雪帐篷,只得左躲右闪、提心吊胆地前进。
遇有横卧的枯木朽株,有时需要用肩顶起,或奋力折断树杈,才能通过。
林间常有泛着泡沫的溪流,因两岸结着溜滑的冰,虽然不宽也难以跳越,只好脱掉鞋袜,打着哆嗦趟水过去。
他俩还发现老虎清晰的梅花掌印,吓得战战兢兢,都把砍刀紧握在手中,以防不测,幸而并未遇到猛兽。
视野中出现过野山羊,这些和善伶俐的动物隔着小溪好奇地凝视他们,人走近了仍不愿跑开。二人因此被逗乐了,长时间苦着的脸上绽出了笑容。
当晚就睡在树洞里,洞口生一堆火,既取暖又恐吓野兽。
这天中午时分,他俩来到一处奇特的石坡。绵延数里的赭红色石头,不知是天女卸妆泼泻胭脂浸染成的,还上古人类屠杀流血涂抹成的。
这些石头或方或圆,或立或卧,更有大如球场的整块石坪,从石缝中疏疏落落长出一些荆棘和野花。这片殷红的石头旷野经花朵和绿叶点缀,显出一派华丽而又宁静的美。
这时太阳也从阴霾中露脸了,两人周身暖洋洋的,便坐下来休息和吃东西。蒋猴子盘腿坐在一块巨石上,一边啃干壳饼子,饮水壶的水,一边东张西望。
眼睛一亮,从石头上跳下来,跑到一座土坡前趴下,蹶起屁股看了一阵,叫道“嘿,你来!”
杨灵只冷眼瞅着他。他又招着手喊:“嘿,你想吃野味不?”
杨灵吃完一个饼子,就半卧着,凝神观赏一丛黄色的小花,品嗅花香。他伸手想去摘,那花忽然移去,换成一张脸,是鹰帕女郎,又叠映出韩敏力的影子。
此时魂已离身,附到二女子身上去了。
喊几遍,杨灵才过去。只见碗口大一个土洞,洞口泥土新鲜,且有爪子扒的痕迹。
蒋猴子道:“这是土猪洞。我守着,你快去找根树棍来!”
杨灵不知土猪何物,顾名思义,又看这洞穴,大概是一种胖乎乎的、长有尖嘴和利爪的小动物吧!这对啃了几天干壳饼子的人颇具诱惑。
四顾哪里有树?走老远才折来一根树棍,插进去,四只手握着乱捅。
捅一阵毫无动静,蒋猴子喘口气说:“洞拐弯了,用烟子熏!你守着!”
四处搜集些枯枝和干蕨藤,在洞口点燃,又压灭了,冒出一股浓烟。两人都双膝跪着,各执一柄树杈,把烟往洞内煽。
忙了半日,浓烟只进去少许,停止不煽,一缕缕淡烟又退出来了,好不败兴。此时两张脸都被烟熏得黑油油的,四只眼睛都红了,像火眼金睛。
蒋猴子遂将树杈一丢,站起来沮丧地说:“算了,我想起来,肯定后坡还有一个出洞,龟儿已经跑了。不信我们到那面去看!”
杨灵真想踢他屁股一脚,转念一想,成语“狡兔三窟”,自己怎么都忘了,不也是个傻瓜!
骂道:“还看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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