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科研话题

单爱鹃拿到邮件一般当天就会送来。陈闻道哪里等得,便带着封岳一同到二队去。

来到二队单爱鹃住处,杨灵也在这里。

杨灵上街碰到抱一大摞邮件回去的单爱鹃。便说:“陈哥的邮件,给我吧!”

单爱鹃笑道:“你又抱到街上去,抱掉了呢?你不怕我怕,回来,你到我组上来取吧!”

过了又回头问:“喂,你来不来呀?”

单爱鹃便是只白杜鹃,回头瞄一眼,不说风情万种,千百种是有的,而且不是做作的,是自带。

她这样一问,就连冷血的杨灵,回来本来不会绕行去二队的,回来时就去了。

杨灵在生物知识方面进步神速,但有些字要读错。这时单爱鹃就来纠正他一下,瞅着他发红的耳朵,单爱鹃心里那个甜蜜呀,这是她答应夏梦蝶帮陈闻道代领文件时就埋下的“伏笔”,今天终于实现了,心跳得不知乎所以,尽量暗藏着。

这时杨灵已由迷上生物标本,进而迷上了生物学书籍。他现在很少下河滩打野鸭子,除了采集、制作标本之外,有空就翻陈闻道的书堆。他开初只看插图,尤其是对那些彩色图片爱不释手,竟觉得它们比大自然中活生生的动植物,更为多姿多彩。

陈闻道笑谓这只不过由于编者花了一番收集整理修饰的工夫罢了,而你处在大明这块坝子,视野很局狭。比如蝴蝶,全世界有两万多种,金河常见的不过几十种,可这本书上的彩蝶图片就有三百多幅。

还有,你往常只醉心那些虚无飘渺之物,像月亮呀,云彩呀,小生物倒也有个别入你的法眼,像蚂蚁蜘蛛,对山林、田野、河湖却不怎么留意,其间纷繁的生物品类与姿容,你又怎么可能领略到呢?

杨灵听了频频点头。陈闻道又把图片下面的拉丁文名称讲给他听,他听过之后便能记住并道出,发音也基本准确,陈闻道颇为惊讶,开玩笑说他有对外文的遗传基因。

生物学入门的书籍,他几天就看完一本,让陈闻道考他,随便翻哪一页都能答出。而且他往往通宵达旦地读书,其间不吸烟也不喝茶,这使有很强记忆力和吃苦能力的陈闻道都自叹弗如。

陈闻道和封岳来到二队,杨灵和单爱鹃手上各拿本杂志正在交谈。杨灵站起就要走。单爱鹃说:“二位稀客,来了就坐一会吧。我烧开水给你们泡茶,快,几分钟。”

又补充:“我先说给他泡茶,他说不要。”

这两个当然也就坐下了。不料单爱鹃泡好茶后,半句话也不再谈生物方面的,却关心地问陈闻道:“大家背后议论,说你有三十好几了,你到底好多岁?”

陈闻道苦笑说:“二十九岁。说我三十几还算客气的,我们队上有个五保户许大妈,喂猪的饲养员,那天我去舀粪,她盯了我半天,说一句陈闻道,你满五十没有哇?”

见单爱鹃水汪汪的眼睛还把自己望着,不由继续说下去:“我心头一凉,粪舀子羽差点滑脱了。出来在水沟边站了半天,看水中的影子,觉得额头上还没有起皱皱嘛,她真是老眼昏花了。然而她老眼昏花为啥不说我二十岁,偏要说五十岁呢?使我觉得不是滋味。”

单爱鹃笑道:“你只要有个人,在生活上体贴你,事业上关心你,一定会变得年轻。”停了停,又笑道:“其实你的意中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陈闻道笑着指了指杨灵:“哈哈,就是他!”

“虽然不是他,但,就在你们组上。”

陈闻道再笨,见单爱鹃神态一本正经,还知她素来说话能算话,一脸的笑容就僵住了,想问她哪个,又问不出口。

“夏梦蝶。”单爱鹃轻声说。随即把坐在门口外的杨灵看了一眼。

“鹃、鹃鹃!你在跟我说梦话?”

陈闻道称呼人很亲热,秀秀就是他先叫出来的,叫“鹃鹃”还是第一次。

“不是梦话呀,是很现实的。我悄悄对你说,还有杨灵在这里,知道他会保密。给我印象最深的是最近一次开知青组长会,她当着公社书纪、社长,在发言中说了你不少好话。你有所谓的政治问题,可她在会上根本不避嫌!”

陈闻道惊喜地张着嘴,一时合不拢来。问:“嘿嘿,她真的对书纪社长说我表现好?”

但在单爱鹃肯定之后,他又疑虑地说:“这可能又是圈套,嘿嘿,如今的陈闻道不是傻瓜!”

“胡扯!”

单爱鹃朝外面杨灵努努嘴:“是个鬼灵精你承认吧?就在刚才,我随便跟他说了句,说夏梦蝶对你好,他轻轻点头!”

下乡后,其他知青咬着牙经受的生活关、劳动关,对陈闻道说来已不算回事儿。摆在他面前的另有两大难题:科研和恋爱。

他自我衡量,自己谈恋爱的条件很差。撇开政治上的污点不算,他相貌笨拙,不善交际,要靠赶场、串队这样的方式结交女友,真是难于上青天。

情书他从未写过,必要时,那情切切意绵绵的话莫非就写不出来?只是苦无对象。即或确定了对象,又焉知对方的心?知青中常有某人的情书被某知妹退回,甚至拿来公开的笑谈,他受不起这种打击。

至于说他不熟悉的姑娘会暗恋他,主动递秋波给他,这更是异想天开,想都不用想了。

他经过上述分析,确认自己的恋爱对象只能从经常接触的姑娘中产生。他遗憾本组怎么只有两个知妹,又恰恰是如此这般的两个知妹,一个太小,文化太低。另一个则太红,太漂亮,还很可能是自己的监管者。

因而从感情的角度,他对本组两个知妹都是虚与委蛇,毫无一点真心实意。对夏梦蝶,他一方面尽量奉承,一方面又忍不住要贬低她、挖苦她。

有次他对子羽讲夏梦蝶的笑话,说此类话子羽是他唯一对象,连对杨灵都不会说。

“前天,我们队几个干部在晒坝聊天,问夏梦蝶,听说有一种肥料叫氨水,不知是啥东西?她想了想,说氨是一种气体,氨水就是液态氨。哈哈,亏她还晓得氨是气体!”

子羽听了也好笑,说:“氨字从气所以是气体,这是小学生都有的常识。”

陈闻道又笑道:“几个干部听得鼓眼睛,又不懂啥子叫液态氨,又不好紧问,她也不开腔了。过后我背着人悄悄对她说:‘组长,你有点乱弹琴啊!’给她解释啥子叫氨水,她脸红得像朵花。”

子羽笑了笑,问:“那,她对你反感不反感?”

陈闻道笑道:“反感?她嘴上还很客气,说在科学知识方面,我是你的小学生喽。”

子羽笑道:“我看她对你有些意思。”

陈闻道有点惊讶地问:“咦,你这话什么意思?”

子羽对陈闻道连这种爱情闪烁的话都听不出来,只有摇头感慨的份。

此时,陈闻道听了单爱鹃所言,更是惊愕地大张着嘴,上唇后缩,露出被烟熏黄的门牙和粘糊糊的牙床。这表情看上去不带一点喜悦,而像是听到了某个不幸的消息。

封岳使劲拍他的肩膀,他的神情才缓和过来。单爱鹃见他如此,就害怕再说这个话题了。

谈话就转到了科研方面。

陈闻道有了做实验室的房间后,就动用自己积蓄去县城买了几样最基本的实验设备,较贵的如显微镜根本买不起。陈闻道骨子里对科学种田全无兴趣,充塞他头脑的只有一个遗传学。

可是他也晓得任何理论性研究,哪怕是遗传学这样对作物育种有直接指导意义的研究,农民听了都如闻天书,觉得你在说外国的事情,或下辈子的事情。他们企盼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今年下种,当年或来年就要有收成。

因此陈闻道计划中的科学种田乃是不得已而为之,是为了给遗传学研究打掩护。他曾建议在小星大队搞个杂交水稻育种站,他告诉大家,金河地区种植的“珍珠矮”品种,就是原产于印尼的“矮仔占”和广东省的“惠阳珍珠早”杂交而成。

此品种具有高产、抗病、抗倒伏的优点,而且米质润滑,做饭好吃。其缺点是秆矮,稻草少,而稻草又恰恰是农村的宝,要用来盖房、编器具、当燃料等。更恼火的是牛不吃这种稻草,这就严重影响珍珠矮种植面积的扩大。

陈闻道在一次生产队社员会上说,如果选择一种秆质好,不易倒伏,而且产量高的高秆品种与珍珠矮杂交,可望把亩产量再提高两百斤以上。

会场顿时活跃起来,笑语喧阗,个个都同意他赶快搞杂交。他于是又说由杂交育种获得新品种,按照一般经验,约需五至七年以上的时间。

无人接腔,就连叽叽咕咕的不满和反对声音也没有。刚才的热烈气氛陡然降到了冰点以下,此议遂遭冷冻。

后来又有流言蜚语,说知青要求搞科学实验,纯粹是想混工分,搞杂交要五年七年,这五年七年未必要社员把他们养起呀?气得陈闻道胡子翘。

高教授寄来的杂志,其中也有普及性的内容,单爱鹃会“截留”下来翻看。她此时道:“嘿,这里有篇短文介绍薄膜育秧!”

找出本《农业科技情报》杂志递给陈闻道看。

陈闻道接过来浏览一下,笑道:“这种薄膜育秧的技术,可以提早水稻等农作物的播种期,对金河流域的双季稻就很适用。

“这里日照、气温适合双季稻,听说五八年大要进就搞过,结果第二季亩产才几十斤,这与头季的播种期迟了有关系。虽然强行推广了两年,还是以失败收场。”

单爱鹃遂说道:“陈哥,我有个想法。”

陈闻道笑问:“你有啥想法?”

“今年秧田播种的时候,你们队可以采用薄膜育秧,使栽秧期提前半个月。这样,你们队的田就可以提前放荒水了,免得和别队争水。”

陈闻道拍手说:“妙!这样,小星一队就可以避开这场一年一度的争水大战了!”

她继续说:“况且,社员说立夏前和立夏后栽的秧,长势大不一样。采用薄膜育秧,秧子提前在立夏前栽完,还能增产。”

陈闻道点头笑道:“鹃鹃,你这个主意不错,可是不该在这里说嘛!”

封岳笑道:“你请放心,我不会窃取这个情报的。我即使窃取了,对具体做法也是一窍不通,我们队想搞也搞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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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国旧情,爱连环,恨连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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