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穿在她身上招摇晃眼,俗不可耐,是天底下最难看的颜色。”
“她在这里与别人行苟且之事,深负皇恩,我回去定向陛下揭发。”
“婉娘,好高,我怕,咱们下不去了。”
“婉娘……婉娘……你脖子上的血我擦不干净……”
……
徐稚棠脑中嗡嗡乱响,仿佛有千万根针同时戳她的脑仁,分不清从谁口中说出的话萦绕于她耳边。
见她一直揉按自己的太阳穴、似乎在缓解头痛,张钤再次强调了那句话,“红色招摇晃眼,俗不可耐,是天底下最难看的颜色。”掩在袖中的手指夹住一块指甲片大小锋利无比的刀片。
张钤的目光久久定在徐稚棠喉间,她肤白胜雪,脖颈处的皮肤薄,可以清楚看见几根淡青色的血管,与当日宝佛塔上见到的她无差。
“婉娘……”
当徐稚棠说出这个名字时,张钤已抬动手腕,却有人在敲他身旁的窗,他将左手食指中指夹的刀片飞入袖内。
窗纱上一道颀长不算单薄的人影掠过,外面响起那人说话的声音,“二妹妹,你在里面吗?”
徐稚棠抿唇,朝张钤摇头。
张钤领会到她的意思,对窗外人道∶“九郎,你要找的是徐家二娘子吗?她问过我哪里有蜻蜓,我告诉她东边花园的荷花池里有,你可以去那里找找。”
“好,我这就去,改日得闲再来探望你。”
窗外靴声渐远渐弱,想是金雀桥已出了院子,张钤对面坐着的徐稚棠抚胸长吁一口气。
“你为何躲着不见九郎?”张钤拈起盘内油纸包的金丝蜜枣两颗,放到徐稚棠膝旁。
“他对我不老实,啄了我一口,你看印子还在呢。”徐稚棠撩开额发。
张钤见她光洁白皙的额上有一点泛红的印子,眸中掠过一丝不易捕捉的阴翳。
“你没打他吗?他只啄了这一口?”
徐稚棠咬着蜜枣,“吴三娘子她们来找我登梯取纸鸢,恰巧哥哥们来寻他、拉他走了,我没机会打他。对了——”她忽然想到什么,扯下腰间的一个蝴蝶形状的荷包,掷给张钤,“我随身带的药不是很齐全,这里头两盒化瘀消肿的药你先用着。”
“你右手腕的伤,我看看。”徐稚棠用一方丝帕包住张钤的右手腕,低头仔细查看,“郎中给你开的是桃红四物汤吗?”
“嗯。”
“喝那个活血化瘀、行气通络,敷药用我给你的这个,恢复得能快些。”徐稚棠叹了口气,“还好你会写左手字。”
张钤一怔,徐稚棠同样一怔,她一时口快,指的是前世张钤会写左手字,因他右手腕难以长时间提笔。
“我的意思是,你左手无碍,不妨练练左手字。”徐稚棠淡淡一笑,“张钤,除去我在宫内的三年,我、你、金雀桥自幼相识,为友六年有余。宝佛塔那日之事,我绝不往外泄露半字,你别试探我了。”
她刚才看见了他手里的刀片,张钤还是一点没变,斩草必除根,生怕春风吹又生。
他这样心狠手辣的人,凌驾万人之上、入那无人之巅是迟早的事。
她指向赠与张钤的荷包,歪头笑道∶“里面有一粒蜡封的丸药,疯人塔里的疯子喜欢玩‘打棉花胎’,被打的人蒙在棉被之下,其他人一拥而上对他拳打脚踢,服下此药的人,心跳加快的时候心肺会越胀越大,直到‘砰’的一声炸开,人自然一命呜呼。这么好的药,给你爹爹用合适。”
她笑起来纯洁干净,眼中尚存稚气,仿佛在谈论如何戏耍他人,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
张钤波澜不惊,攥紧荷包的手指骨节泛白。
“不必浪费你的药,我自有法子痛快了断我父,你这般心思恶毒的小娘子,可没人敢娶。”
徐稚棠笑得前仰后翻,“唬你的,药丸是用来止血的,但我不惧置身风波里。心思恶毒的小娘子是没人敢娶,心思恶毒但十分漂亮的小娘子不愁嫁,你们男人多是见色起意,非我自夸,我只需卖弄我这张好皮囊,求不得一桩好姻缘吗?”
张钤被她的笑声感染,跟着轻笑几声。
外间侍立的两名婢女窃窃私语。
腰肢婀娜的青衣婢女道∶“红酥,公子与里头那位小姐倒投缘,家里的三小姐与公子一回说不上三句话,许是我听错了,好像听见公子笑了。”
粉面桃腮的红衣婢女道∶“绿腰,咱们三小姐与公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只等公子金榜题名时,两家便议亲呢。你少在三小姐面前搬弄是非,里头那位小姐好像是魏国公府的孙小姐,徐家出来的姑娘不是王妃便是公侯夫人,凭公子再好相貌,家世也不匹配,三小姐也是四老爷保的媒。”
绿腰口中的三小姐是吴家三娘子吴萱。
红酥口中的四老爷是张钤老师吴千觞。
“吱呀”一声。
徐稚棠推窗,原路翻出窗外,“我去打金雀桥了,你好好养伤,改日得闲……也不一定来探望你。”
张钤∶“……”
她说话向来理直气壮,很会关怀人,是个“博爱”的小娘子。
*
太子寝居常被称作东宫,皇城建成后,辟出东华门内、端敬殿东边的端本宫供太子饮食起居。
这日,徐稚棠在坤宁宫用过午膳,提着装有撑腰糕的食盒,漫不经心一路溜达到端本宫门前。
小春早侯在门口,见徐稚棠只身前来,上前行礼后接过她手中食盒。
“日头毒辣,徐二娘子怎不唤宫人打伞相送?”
“没金贵成那样。”她甩着帕子往自己颈间送风,进到宫院内,见太子一身劲装,正练习射箭。
连射三箭,皆不中靶上的绿心。
徐稚棠随便到松树下捡了颗松果,取出随身携带的弹弓。
瞄准靶心,松开弹弓上绷紧的扁皮筋,“笃”的一声,弹射出的松果正中绿心。
太子别过头来,将手中弓扔给身旁的太监,看徐稚棠的眼神带了几分欣赏之意。
“小春,将徐二娘子做的撑腰糕奉上来。”
小春捧出那碟撑腰糕,跪于太子身前,有太监用银针探过糕点有无毒性,本来还有试吃的环节,太子免了,直接提著尝了一口,点头赞道∶“徐二娘子好厨艺。”
未几,太子唇角滚落几颗黑色的血珠。
宫人霎时间乱作一团,小春大喊∶“有人要毒害殿下。”
徐稚棠面不改色,跑过去尝了一口撑腰糕,明明放的是妨害子息的凉药,怎么就成了毒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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