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城昇当年与乌丸集团交涉,意图回归日本,用的一直是东欧□□结社掌权人的身份。
他绝不肯在外界眼中和官方力量扯上联系,就是因为里世界的斗争再激烈、拉拢外援再不计手段,也排斥所有和官方往来的人物。
黑吃黑和当各国机构的灰色代理人,可是两码事。
乌城曦抄起双臂,欣赏枯槁老者气急败坏的眼神。
病床一旁的监测仪器滴滴作响,如果乌丸莲耶就这么一口气没上来,气出脑溢血,也是一桩美事。
“我给他的资源不算少啊!”
啧,老东西还有力给自己挽尊呢。
乌丸莲耶重重地叹了口气,他已经有十多年没像今天这样生气了,上次愤怒到极点,还是因为在布鲁塞尔遭遇伏击,险些当场身陨。
现在想来,那年的事,大概也是乌城昇的手笔。
而此刻,乌丸莲耶只能当这件事不存在。
不仅如此,他还要对冰酒抛出橄榄枝。
庸人才会因往事受困,只要有共同的利益,干戈永远可以化为玉帛。
“先生?”雅文邑听到仪器的提示声,推门而入。
“Avrora,你有自己的考量,但不妨也听我这个百岁老人讲讲世事上的经验。”老者摆摆手,让仆人出去,又对乌城曦好声好气地道:“苏联都死了多少年了?现在的安全局就是个唬人的纸壳子,至于别国机构,就更没有干净了。”
“你毕竟是乌丸家族的特殊血脉,就算投诚官方,他们也不会真的接纳你,只有组织,组织继续运转,才会是你真正的助力。”他言辞恳切,仿佛是个为后辈细致着想的慈祥长者。
乌城曦略一挑眉,放下了抱着的手臂:“听你的意思,难道还真要宣读遗嘱,把乌丸集团留给我?”
“我毕竟时日无多了。”乌丸莲耶说,“黑白两道的势力都虎视眈眈,而乌丸集团有庞大的财富底蕴,有难以计数的政商人脉……它需要一个强大的新主人。”
这点不是乌丸莲耶自夸。
美术馆和动物园组织相继覆灭,而乌丸集团吞噬了它们的大半遗产,成为了全球规模最惊人、财力最雄厚的犯罪组织,没有之一。
“我们各退一步,对现有的争端坐下来商议——讲和,怎么样?”乌丸莲耶的态度很明确,只要针对集团的强攻不被发起,之前冰酒造成的巨大损失他都可以不计较。
现在最要紧的事是维持组织的运转。
“你的意思是,讲和?”乌城曦轻声重复了一遍他的话。
乌丸莲耶颔首:“逞一时之快往往会失去长远的利益,你经商多年,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乌城曦似乎有点意外,又像是在思索别的什么。她说:“欧洲和北美的理事早就被我架空,乌丸财团是我的囊中之物。就算如你所说,把组织交给我,我能得到的好处也和麻烦成正比。”
如果她的卧底身份依旧隐藏也就罢了,到了今天,不说老一派的代号成员,琴酒估计也正痛恨她这个“老鼠”,怎么还会诚心效忠?”
乌丸莲耶看出了棕发人的顾虑,再接再厉:“Gin那孩子,在工作上是死板了些,但你们毕竟也是多年的朋友,只要能站回同一战线,自然就可以不计前嫌。”
老者的语气像在闲话家常,手指却伸到病床旁的柜子上,拿起一个黑色的方块圆盘,对乌城曦展示。
乌城曦之前没见过这个东西。但在组织里待了这么多年,她猜也能猜出来,这是显示着某几个人方位的实时定位器。
定位范围大概在千米之内,显示高度差,此刻站在病房外是雅文邑,外围巡逻的是基地内专职安防的代号成员,站在下方某条走廊上静止不动的,肯定是琴酒。
乌丸莲耶给出更正式的承诺:“柜子里就有我签好字的资产转移书,当然,用的是我的不知第几代伪装身份了……
“乌城曦,不,阿芙乐尔·辛瓦里——现在我才发现不知道你的真名是哪个。”老者咳嗽了一声,双目混沌又浑浊,注视着这个从未被他放在平等地位的棕发人。
“只要你肯转而成为组织和官方机构的中间协商人,这份协议以及基地内的所有人,都会成为你的所有物。”
乌城曦默不作声地听着他的话,起身绕过病床,俯身拉开床头柜的抽屉。
老东西不至于蠢到在这种地方藏陷阱。
她取出了一份黑皮烫金的厚文件夹,重新坐回椅子上,先翻到最后一页看了眼一长排的产权鉴定说明,以及几个笔迹不同的签名,又到第一页,往下逐条浏览合同细则。
乌城曦大学时期就考取了国际注会师资格,此后就在北美乌丸财团的财务部上班,后来转欧洲又转日本,对于财团所有运行的产业不说全部熟识,至少也能拆解□□成。
三年前,羽生成雄死后,乌丸财团以及组织在日本的大头合法产业都落到了她的掌控之下。乌城曦对此仍觉得太少,又向乌丸莲耶申请了长期出差,全球各地飞来飞去地查账。
对付劳伦斯和欧洲分部理事的人手,大部分就是在这三年埋下的。
而这份转让协议书,会让乌城曦对财团的所有经过洗白的巨额资产、以及组织近一半的违法边缘产业,都拥有绝对的控股权。
而这在乌丸莲耶的口中,还只是预备的权力交接的开端。
乌城曦垂眸,在她泛白的指尖下,上百页价值百亿的纸如浪潮翻卷,透明的水花溅起又入海,背后一望无际。
乌丸集团是灰色世界无可置疑的顶峰势力,被许多同样行走黑暗的组织奉为王者。
现在,是里世界的半壁江山被她拿在了手中。
乌城曦说:“这上面没有组织除了生物科技外,最重要的另一条线。”
她说的是军火线,由君度酒主持研发,琴酒监督管控的十几条大型武器交易线路。
“我这个位置的交接不能操之过急。”乌丸莲耶回答,“况且,Avrora,你和莎朗是我珍视的后代,Gin也是我最器重的下属。看他在行动组的威望,组织里的武装力量由他继续管理,才是最合理的啊。”
乌城曦点点头,似乎一时接受了这个安排,又指着一条法律条款说:“我在东欧政府有些门路,这个限令在今年以后会有所放宽,我希望这个地区的负责人换成……”
她话音一顿,眉头颦起,忽而想到了什么,走到门边按下把手,对雅文邑招手。
站在阶梯下端是雅文邑立即走过来,停在适当的距离俯身低首。
乌城曦吩咐道:“转告琴酒,别对凯恩博士……”
凯恩博士能救冰酒的命,她上心是应当的。
雅文邑正待颔首答话,忽而察觉身前有一阵惊雷掠来。
颇具重量的文件夹径直掉在地上。
喀咯——
他的耳膜捕捉道一声利落的脆响,大脑却已经无法思索这极近的声音从何而来。
雅文邑的脑袋软塌塌地折了下去,乌城曦嫌弃地收回手刀,同时提膝一踢,让他的尸首靠上阶梯旁的墙壁,半蹲下身快速搜刮武器。
两柄短款军刀,一把弹匣满弹十五发的手枪,还有一针强力麻醉剂。
对于家臣来说,这个储备量太少了,乌丸莲耶和琴酒果然在防备她抢夺别人的武器。
乌城曦将枪插到内侧的腰带上,针剂卡进高马尾的上方,两柄多功能军刀固定在她的及膝长靴里。
她空着手走回房间,病床上的老者已然明白发生了什么,神态还算平静,瞳孔中划过一抹失望。
“你——”
乌城曦干脆利落地也拧了他的脖子。
让乌丸莲耶的躯壳毫无痛苦地走,不过是因为尊重这具躯体的原主人。
不见天日的幽暗房间内,上半身缠满了绿色线路的老者注视着环形屏幕中视野变高的脸,好似看到了一簇淡然的冷色火焰。
实验室里,焰心温度越高的火苗,才越显得平稳无害。
可那是从地狱烧上来,盛满恨意的火。
乌城曦用一双青翠的绿眼睛直直锁定老者没闭合的空洞眼眸,知道乌丸莲耶还在看。
一抹用以致意的微笑在逐渐冰冷的室温里绽开,一如她十六岁时,初次到访乌丸领地的那天。
乌丸莲耶不受控制得想起冰酒当年的话。
“既然我还活着,那就是要让其他人下地狱的。”
监测仪器开始疯一般蜂鸣,衬得这方倒了两具尸首的密闭空间愈发静谧。
乌城曦知道,在她劈出手刀的一刻,这座偌大基地里所有野兽同步苏醒,接收向这边围攻的命令。
通风管道里投放了冷凝剂,即使没有杀手和守卫,她也没法走出地下。
但没关系,乌城曦不排斥让大西洋成为她的埋骨地。
她走到病房的另一端,从一个古罗马角斗士的雕塑腰间拔出一柄略弯的长刀,抖落柄首上簌簌的白灰。
这是力求真实的雕塑作品,所以会添加一些真实的装饰品。
雪亮的刀光映在她一派澄然的眉宇间,因负重而沉闷的大批脚步声飒沓而来。
银光在长刀的身上翻转,乌城曦与自己凌然的绿眸对视,不由失笑出声。
乌丸集团扎根百年,枝系在光明的暗面里遮天蔽日,此刻针对她一人的围攻声势浩大,却不知道是谁在怕。
攻守之势异也。
她振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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