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谢无拘手中的剑不堪重力,就此断裂,他看着断剑,微微叹了口气。
这把剑取自客栈雅间,虽然不是什么名剑,却是老村长走了三十里路,跑去锻造铺买的最贵的一把剑,足足一百银币……已是这个小老百姓所能买到的最好的剑了。
黑袍人急促喘了几口气,喝道:“他的剑断了,大家快上!”
这一剑要是落到我身上……好汉不敢多想,吓得脸色煞白,哪怕黑袍人这么说,还是不自禁朝后退了两步,恨不得拔腿就跑。
姜璟短促地嘲笑了一声,声音听起来很淡漠:“尔等袭击朝廷命官,还不知罪?”
“念在尔等受邪教蛊惑,做了如此不智的事,本官不会多加追究,还不速速扔下手中武器,退下!”
她从谢澹身上学来了不少所谓的“贵族”气质,面对多人围攻而丝毫不惧,此时凛然出声,做足了派头,一干本就没什么组织的“好汉”心中顿生退去之意,只是想着:这小姑娘说的对啊,和朝廷作对干什么?
好半天才扶着降魔杵站起来的黑袍人心中恼怒,暗恨这小贱人好能说会道的一张嘴,喝道:“你们是要得罪圣女么?”
“这可是朝廷官员啊……”一膀大腰圆的大光头悄声抱怨。
你喊咱们来之前可没说人家是朝廷官员,她又是位女子,那就是朝廷女官喽,简在帝心的大人物,怪不得有武功这么高的侍卫。朝廷侍卫,那能是一般人?
就他们这些人,怎么可能打得过!
“哼,朝廷狗官又如何,”黑袍人喝道,“不是这些朝廷狗官为了所谓大局掘了锁龙堤,今年怎么会发这么大的洪水?”
“要不是圣女,你们这些人连同越安州七八成的人早就变成枉死鬼,现在恐怕都过奈何桥了,哼!”他冷嗤一声,道,“也不知道地下有没有那么多空间容得下你们这百万号人!”
“是圣女救了你们,你们可不要不知好歹。”
这沉甸甸的百万条人命压下来,狠狠碾在“好汉”们那颗侠义之心上,他们闷不吭声地对视一回,又慢慢提起兵器,将二人围做一团。
谢无拘没有给他们任何眼神,只对着怀中女子轻声问道:“身体怎么样?不要逞强。”
女子轻笑道:“就说两句话的功夫,哪就累着了。”
她顿了顿,道:“等到了驿站,我要买几份农业报看看。”
她想要查看最近一个月越安州的降雨量。
谢无拘知道她这是对黑袍人说的那句“为了所谓大局掘了锁龙堤”生了疑惑,心里很不高兴她为此伤身,嘴上回道:“好。”一双眼睛凌厉地看过去,随后右掌闪电般向前伸出,眨眼便来到黑袍人面前。
黑袍人大惊失色,根本来不及想,伸手一拽,随便拽了不知什么人过来挡在身前,那人胸口受了这一掌,哼都没哼一声,转瞬断气。
谢无拘一击不中,立刻脚尖一点,游走回防。
剑已折断,他索性扔了断剑,以无上轻功在敌人中游走,好似一只穿花蝴蝶,掌风过处,风声呼呼,势道猛烈。
“好汉”自觉猜到了他的身份,心中先怯三分,手上更加没有章法,越安州地势偏僻,高手很少,往前往后各数一百年,都没有出个先天的机会,凭他们这些人,哪儿能威胁得到谢无拘。
因此不过一刻功夫,地上又留下十数条性命,伤亡已过一半,哪怕黑袍再如何威胁,一来小命比义气重要,二来黑袍屡屡拿他们挡箭,人心早散了,故而一群人轰然而散,只留了寥寥三四个人站在原地,其中就有黑袍。
“你们才是圣女邪教的教徒?”谢无拘面无表情问道。
他们视圣女为神明,闻言喝道:“煌煌我大圣女教,小子安敢冒犯!”
谢无拘:“……”
他简直懒得和这帮脑子烧坏的异教徒说话,手上绳子一捆,将那几人捆好,绑在马后。
姜璟见其中一人容色有异,过去拿断剑挑开黑衣人的袍服,见袍服下居然是一身浅绿色官府,袖口一只仙鹤,吐着袅袅云气。
她默然,数出七团云气,轻声道:“是越安州的七品官啊。”
“你一七品官,为何要跟着邪教胡闹?”
“胡闹?”他冷冷同姜璟对视,“越安州上下千万条人命,你说胡闹?!”
姜璟:“……”
见姜璟面容平淡,他越发愤怒,喝道:“张慎之那狗贼,不顾圣女教提醒,硬要挖掘锁龙河旧河道,以至越安州洪水泛滥!这样的州牧,这样的朝廷,我为何要替它们效力!”
姜璟伸手,淡淡道:“证据。”
男人一噎,旋即怒道:“事实已摆在你眼前,你还要什么证据!”
“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姜璟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他,平静嘲讽,“他一个正一品朝廷命官,从龙之臣,天下有名的好官,素来正直刚强,不畏权势,为什么要放着好好的前程和身后名不要,做这种掘堤毁坝之事,他是故意要水淹越安州的么,怎么,难道他和你们越安州百姓有仇?”
男人又是一噎。
“你真的有脑子么……真不知道你怎么通过的朝廷文武双试的。”她冷漠道,“难怪帝国大学那帮混账曾经提议所有官员必须上过大学,看来这个提议虽然混账,倒还是有些可取之处。”
男人:“你!”
简直气到无法呼吸。
她白了对方一眼,暗恨圣女教用心险恶,气道:“越安州的七品官都跟着胡闹……恐怕圣女教在越安州已扎根很久了。”
“圣女知晓未来这话恐怕并不作假,只是她到底是用什么方法欺骗世人呢?”
“想不清楚就不要想了,我去信一封问一问龙组如何?”谢无拘安慰说。
姜璟摘下此人身上官印,一想自己命不久矣何必管这些闲事……于是手一抖又装作若无其事般把官印扔在地上。
她任由谢无拘扶着坐在马上,笑道:“翠微那么忙,这种小事哪儿用得着劳烦她,算了,我对此也没什么好奇心,把人带到龙组据点就好了,咱们继续去看热闹吧。”
“闯荡江湖怎么能不参加武林大会呢?”
谢无拘一声长啸。
跑远的马儿听到声息,很快得儿得儿地跑回来,远远看到谢无拘和姜璟两个,跑得飞快。
就在二人准备出发时,前方突然出现一行十数人,为首那人还举着一个巨大的旗杆,上面写着“威远镖局”四字。
姜璟奇道:“咦,这不是当日……”
想到那日正是和谢无拘一起看到天下第一刀客的惊天一刀,二人莫名其妙的缘分就此而始,姜璟微微一笑。
谢无拘便懂了她的未尽之意。
二人本以为威远镖局只是路过,没想到那杆旗杆越走越近,越走越近,渐渐的,为首一黑乎乎的少女带着十来个威猛汉子走到二人面前。
一副明显是要打架的样子。
谢无拘淡淡问道:“有事?”
少女小心躲避身旁一堆尸体,坚定点头:“有事。”
一句掷地有声的话刚落到地上,少女突然拔出身上大剑,然后倏然双膝跪地,大声道:“请姜姑娘救命!”
不只是她。
那十来个孔武有力的汉子推金山倒玉柱纳头便拜,同时喊道:“请姜姑娘救命!”
姜璟:“……”
谢无拘:“……”
不是……要动手吗??
怎么跪得这么……悲壮?
谢无拘敏锐的察觉到了麻烦,微微蹙眉,发觉姜璟正在轻轻扯自己的袖子,好像有话要讲。
谢无拘凑过头,就听她小声道:“快跑!”
少女跪倒半晌,都没有听到回答,遂悄悄抬头看二人反应,就见谢无拘骤然拉住马疆,随后轻轻一跃,带着姜璟翻身上马。
那马儿机灵之极,神骏非凡,后退一蹬,用力跃出一丈高,好似腾云驾雾一般越过威远镖局的人,转瞬已朝前老远。
只留了一地俘虏,双方大眼瞪小眼。
这少女正是威远镖局前任总镖头方兴禹的女儿,此时目瞪口呆地望着二人逃命一般跑远。
此前她根据查到的二人性格,想过无数应对的方法,只是没想到这两个人居然连接招都不接,直接跑了!
少女年纪还小,从没见过这样的耍赖手段,眼眶一时之间通红,心想,姜姑娘我们见过啊,你居然这么快就把我忘了,那时你还姓冯呢,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闯荡江湖,但都江湖相见了大家就是朋友了啊,我虽然要你保护我但我绝对不会让你亏的,我还没说出条件呢,我要把威远镖局都给你啊!
身边一大汉挠头,问道:“小当家……现在怎么办?”
她眼睛眨啊眨,很快恢复坚毅,道:“继续追!”
她拍了拍胸脯,沉声说道:“我既然跟你们承诺过,就一定能做到!”
“放心,我绝不会拉着你们进火坑,我们一定要混上朝廷的编制!”
“哪怕是编外!”
汉子们顿时喊道:“好!”
“那就继续追!”
“追!”
马儿昂首常嘶,放开四蹄,在官道上狂奔,不过片刻就朝前奔出数里,将威远镖局的人远远落在后面。
谢无拘奇道:“威远镖局的人怎么会找上来,还点名要你保护?”
姜璟在记忆中搜索——她幼年时候有过目不忘之能,后来几番受苦,这功能时隐时现,如今油尽灯枯,经历的很多事情都在记忆里慢慢模糊。
她思索了很久,始终没想到,反倒脑袋用得太久,慢慢钝痛,她皱着眉,用力揉了揉太阳穴。
谢无拘安慰道:“想不起来便不要想了,应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姜璟“嗯”了一声,闷闷不乐地倒在他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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