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拾伍·佛堂语

时维三月,莺飞草长,雍京城尽显融融春意,远在京郊的玉潭山漫山遍野的份樱次第开放,惹得好玩的郎君贵女竞相出游。

这才叫一大早,城门处便被各家车马堵住了。

季家的马车也不例外,王氏和沈玉茹坐在前面的马车上焦急的等着,与绿萼坐在后面的阿绾却是随意挑开厚重的车帘,试图窥见外面的一丝景致。

跟在季家车马后面的是徐家三郎的马车,他车帘高挂,左拥美婢,右揽娇娘,骑着高头大马路过的郎君皆是心中鄙夷,面上却是不敢忽视,抬手打了个招呼,“徐郎君好雅兴。”

他自是放浪形骸之人,对心里根本就瞧不上他,却又不得家世不如他,故而不得不恭维他的郎君不屑一顾。

徐翌视线一转,就瞥见前面那辆马车,搭在车帘上的那只纤纤玉手,腕若凝脂,手若柔荑,白嫩无暇。

他当即来了兴致,将怀里的美人推开,拨开碍眼的车帘仔细去看,却只见到她收回去的手和掩得紧紧的帘。

不等徐翌派人去问,前面的马车动了起来,往京郊的方向驶去。

徐翌脸上浮起一抹玩味的笑,唤马夫改了方向,远远跟着前面那辆车。

约莫一炷香的时辰,马车行至山门,再往上却是不好走了,只得将马车停在了此处,阿绾便跟着王氏和沈玉茹一道上了玉泉寺。

王氏和沈玉茹素日哪里走过这般的山路,仆妇争先恐后的扶着二人走了片刻,便累得要歇脚;就连往日经常习武的阿绾也因为前些时日卧病在床,这会也是粉面如霞,鬓边几绺乌发不规矩的翘了起来。

众人废了好一番功夫才到玉泉寺,等到了玉泉寺,正是用斋饭的时辰,王氏便让身边的嬷嬷由寺里的僧人带着去厨房领斋饭,她带着沈玉茹跟着知客僧往歇晌的后院禅房去。

见她二人撇下自己,阿绾也不恼,让绿萼跟上人去领厨房的斋饭,自己则是跟着小沙弥往香客住的禅房去。

只是这小沙弥越走越偏,似乎并非是往后院去的方向,阿绾留了个心眼,在路过一间偏殿的时候捡起地上的石子往他颈后一弹,趁他不备,阿绾赶紧使着轻功躲进了偏殿。

那小沙弥被她砸的身子一僵,待他回头来就发现人已经不见了,他不知所措的扰了扰头,决定还是先去后山那和师父复命比较好,

阿绾躲在佛像后面屏气凝神,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却听到一阵缓慢而低沉的脚步声传来。

她伸手紧紧捂住嘴,生怕叫人发现了,谁知那人蓦然顿足,似乎点了根香,对着佛像恭敬请愿道:“佛祖在上,弟子裴朗行有一事相求。”

是他!阿绾心下松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就听得他清嘉温润的声音传来,“某前行时日唐突了一位女郎,思来想去,应当娶之。只是这位女郎家中情况有些复杂,恐怕日后不得安宁,某并非嫌她身世苦楚,只女郎样貌出挑,性柔怜弱。某虽并非希望妻室贤贤易色,玉洁松贞,但季娘子这般委实难堪大任,可某已然唐突女郎,若不提亲求娶,岂敢称为君子。”

若说前半句阿绾还没听出来他说的是谁,但后半句提到她,叫阿绾不得不认真思忖起来了,是什么错觉,叫裴大人觉得她娇弱无依,纤姿楚楚?

阿绾想不明白,也不欲问个清楚,她无意嫁人,只想早早离开雍京这一是非之地,谁知裴大人竟起了负责任的心思来。

但游春宴一事并不怪他,何况时下男女大防并非如前朝那般严禁,无非是被他抱了摸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般想着,阿绾不由得蹙紧了眉,该寻个机会,叫裴大人打消这番心思才好。

他自该去娶他的贤妻佳妇,而不是为了恪守君子之责,将目光放在她身上。

阿绾神思已久,不小心碰到了脚边的木柱,发出声响来,叫立在佛像前的裴朗行蓦然生疑,他驻足不前,仔细聆听着附近的动静。

好在这时,佛像后跑出只调皮的野猫,竟是个不怕人的,昂首阔步的走近裴朗行,一直到离他一丈远的距离才停下来。

裴朗行放下心来,只当是野猫从没关紧的门窗里偷溜了进来,方才在后面扰出动静来。

故而他又对着佛像拜了拜,莫名生出一番心事已了的畅快来,方才那番话他琢磨了好些时日的,借着上香祷告才说出来,希望佛祖看在他一片赤诚之心的份上,能够保佑他求娶之事顺遂稳妥。

今日他来到玉潭山既是替母亲上香还愿,也是为了了却心中这桩大事。

殊不知适才那番话叫人小娘子听去,自然会变故迭生。

因为有了先前小沙弥带错路那一遭,阿绾从偏殿出去的时候尽量往人多的地方去,等她从正殿上完香,又在院子里的樱花树下站了好半晌时,绿萼总算是找到了她。

怕绿萼担心,阿绾没将先前那事告诉她,只说没什么胃口,在这散散步。

绿萼也没多想,陪着小娘子在院中散步,没多久,用过膳的王氏带着沈玉茹前往正殿上香,看见阿绾后,只淡淡问道:“你父亲让你亲自去上香,可曾去了?”

阿绾颔首应声,将沈玉茹不忿的神情收入眼底,“我就在此处等着,母亲和妹妹这会趁着香客人少,赶紧进去吧。”

言讫,王氏带着沈玉茹往正殿走去,阿绾瞥见侧殿有解签的老丈,不由得将自己方才捐香火钱时,随意抽起的竹签看了看。

只见签诗写的是:“一日赴东升,二日水中明;春风和气暖,禄马进门庭。[1]”

旭日东升吗?似乎是个好兆头,阿绾嫣然一笑,绿萼探过头去看签,不由得嘟囔道:“娘子不去解签吗?”

阿绾摇摇头,“有甚好解的,无非是些漂亮吉祥话罢了。”

可绿萼这小妮子甚少出门,尤其是大名鼎鼎的玉泉寺,她央求道:“娘子自个儿不急,做婢子的却是担忧您的亲事,您就去看看嘛?”

绿萼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的晃着她的胳膊,阿绾失笑道:“好好好,那就去吧。”

于是,主仆二人往侧殿去解签,那老丈接过她的签文,泰然笑之,“女郎此签主大吉,若是求姻缘,签诗便是‘前生注定是姻缘,好貌才郎登对年,要虔事心酬天地,管教夫妻两团圆[1]’是个好兆头。”

阿绾也不解释,她并非想求姻缘,反倒是绿萼高兴的笑了起来,“多谢老丈。”

见了她这签,老丈不由得想起方才解签的那位郎君,签文是这位女郎的下一阙,签诗却是不同。

与此同时,裴朗行郁闷的回想着那句“才郎女貌世间稀,前缘配定不须疑,如今但愿他人准,好把聘财去定期[2]。”

此签解意无非是说天赐良缘前世注定,但仍需早日提亲订下,否则恐多生变故。

只是这变,从何说起,裴朗行却是不知。

而阿绾却是在回去的路上忧心忡忡,暂且不知那小沙弥的身份,不知是谁要害她,叫她难以安心。

能在玉泉寺行事,且能使唤的动小沙弥,定然身份不一般。

玉泉寺里先有国师在此参禅,后有王室宗亲入寺清修,她并不确定来者何人,又是何意。

阿绾心下生堵,她似乎能感受到几分不同寻常来,却又不知从何查起。

待回了将军府,阿绾派绿萼候着前厅的消息,她想把今日的不同寻常告诉长兄,只是绿萼等了好半晌,才知两位郎君今日同将军歇在京畿大营,怕是一时半会回不来。

如此,阿绾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只将此事收于心底。

但她到底是有心事,夜里睡得并不安稳,半梦半醒间,似乎总能梦见有人在追杀她,又有一清隽出尘的玉面郎君遗世独立,几次三番,救她于水火中。

这厢儿阿绾困于梦境,裴朗行也辗转反复,总有神女入梦来。

且梦中女郎,无一不是阿绾,或舞步翩跹,或媚态横生,或娇憨可爱,皆是阿绾的玉容。

裴朗行彻底睡不着了,便早早起身去了书房练字静心,月光皎皎,阒寂无声,裴朗行泼墨挥毫间,一颦一笑,皆是阿绾。

这心到底是乱了,他挫败似的落笔,将墨稿随意拢起,放入匣中,遂起身练剑。

剑招凌厉,破空声泠泠,既有潇洒利落的飘逸,更有招招致敌的狠戾。

少顷,远处彤云密布,火红如霞,春风吹拂间,带走绿竹落叶,清冽冷然道竹香扑面而来,裴朗行总算收住剑,往湢室走去。

用过早膳后,他照例穿着一身官服,骑着马往大理寺去,点过卯后,裴朗行又去翻阅了些成年卷宗,百无聊赖间,茂松过来回话,“郎君,依你的要求,属下在黑市寻到了两位合适的女郎,一位会些拳脚功夫,对付普通的纨绔子绰绰有余的,另一位家中落难前行商,最是精明能干,想必后宅中的事情也能处理的得心应手。”

闻言,裴朗行赞许的点了点头,“拿上小妹的名帖,往将军府递道帖子,说是申时约在品茗轩。”

文中签文来源于网络,附完整版。

[1]签诗:一日赴东升,二日水中明;春风和气暖,禄马进门庭。

诗解:旭日东升 谋为果决之兆。

姻缘:前生注定是姻缘,好貌才郎登对年,要虔事心酬天地,管教夫妻两团圆。——前生注定男才女貌俩相配,宜诚心配偶先谢天地,夫妻可得百年皆老。

[2] 签诗:时凶遇太平,门中井水清;昌荣如日月,夜郎遇文星。

诗解:如鱼化龙 灾去终之兆。

姻缘:才郎女貌世间稀,前缘配定不须疑,如今但愿他人准,好把聘财去定期。——郎才女貌前缘配定,美满婚 姻应及早托人前往说定,定期上聘勿失良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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茂松(震惊脸):郎君怎么能这样?

小舟(⊙ω⊙):用妹妹的名义去约老婆,裴朗行真有你的!【竖大拇指】

裴大人(冰冷的眼神一扫而过):说够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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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拾伍·佛堂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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