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一提废太子(下)

所有人敛声屏息,竖耳倾听。就连武帝表情都肃穆了些,定定的看着跪地的太子。

“儿臣有罪,”太子声声哀泣:“请废儿臣太子位。”

此话不亚于往沸腾的油锅里倒入一盆冷水,顷刻间就噼里啪啦咋响了。满朝文武哗然一片,差点没克制住面圣的礼仪。

沈芸却是翻了个白眼,暗暗埋汰一句做戏。

要知道,朝臣参归参,但也就嘴皮子上下一碰说几句话,不痛不痒的。且大理寺参人,那肯定往最狠的方向参啊。这样一来,才能给某些人留出“斡旋”的空间。

说难听些,便如菜市场摊贩买卖,总要你来我往的拉扯一回,才能折中出一个双方都自觉满意的答案。

所以太子自己提出废除太子位置,无非也就是争取一下朝臣,尤其是清流朝臣的心。毕竟对于酸腐们而言,太子是原配嫡长,那就是最最最纯天然的正统继承人。更别提太子还有病,还有“失忆”这样光明正大的理由呢!

腹诽着,沈芸一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南下归来看到京城有关流民登记的账本,便忍不住想要捏拳揍太子一顿。

养外室的问题上,他是以家人的身份以荣禾郡主这个未来太子妃亲哥角度,不喜这个未来妹夫而已。

可自打看见柏香阁云集那么多难民,自打被亲爹喂了一碗加石料的粥,他是作为大周的百姓厌恶太子。

觉得太子不配!

明明有干干净净的粥,明明有京师兵马驻守着,为区区几个混混,让连续奔波疲惫几个月的难民喝加料粥,也真是无才无德!

厌恶着,沈芸眉头紧拧,偷瞄了眼亲娘。

就见历来护犊子的亲娘,把太子看的比他这个亲儿子还亲的娘,此刻表情跟他如出一辙,就差直接翻个白眼。

沈芸见状,身形一僵。

护国长公主凤眸凌厉,告诫的瞪了眼沈芸。而后才不急不缓出列,“皇上,本宫既被参奏也该有自辩的权利吧?”

武帝神色晦暗不明,依旧盯着太子,闻言连头都没抬一下,沉声道:“自然有!”

一字比一字低沉,以致于整个宫殿不亚于冰窟,带着渗人的寒意。

朝臣们都这般觉得,更别提被帝王亲自注目的太子。太子忽然间觉得自己脊背发寒,甚至这一股寒意能化作利刃,将他的骨髓都一点点割下来,让他是彻底痛不欲生,彻底感受到自己的渺小。

因为帝王的眼神,带着能窥伺人心的锐利。

而他自己提及废除太子之位,也是想要借着朝臣的力量,想要自己做出去北疆的选择。

山东是真的不合适。

哪怕因大旱因难民走了一大半,可是山东的乡绅还在,尤其是山东还有曲阜还有衍圣公。这文化传统已经根深蒂固了。哪怕他是太子,贸贸然去山东,要大刀阔斧的改革,要兴盛山东,要耗费无数的心血。毕竟普通小老百姓都知道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

可去北疆不一样。

北疆除却驻军外,基本还是荒芜。地方乡绅完全还没发展起来。

太子想着,目光带着些希冀看向护国长公主,盘劝着如何让人开口,替他达成心愿。

护国长公主此刻迈步出列,铿锵有力着:“顾大人说的对,奴才的命是命,百姓的命更是命。但律法也有相关体恤豁免的条例。比如七岁以下七十岁以上的老者,因为失智便可减罪一等,比如病重昏迷的人也不能当证人。”

说完,她还不急不缓朝顾霆走来:“顾少卿,是否如此?”

顾霆迎着朝他逼近的身影,听得出人即便发问口吻也带着强势,丝毫不见被换女儿的脆弱甚至还有明显外露的精芒。

分辨着,顾霆沉声回话:“是有此条例,《周礼·司刺》明文规定一赦曰幼弱,再赦曰老耄,三赦曰蠢愚。”

“既如此,太子有什么罪?”护国长公主轻描淡写,甚至还迈步走到跪地的太子身边,弯腰抬手用尽了力气,将人猛得直接拽了起来。

速度之快,都让所有人震惊。

还在权衡的太子心神一震,下意识的喃喃开口:“姑母?”

被呼喊的姑母为这声带着孺慕的呼唤,沉默了一瞬。但旋即,护国长公主逼着自己看向沈蕾,看向又黑又瘦的沈蕾,语速飞快道:“本宫脑袋没开瓢,都只能将规矩记个大概。更别提问问这满朝文武,谁家子弟报名手续亲力亲为了?”

“所以太子当年又还是个孩子,被蒙骗不是很正常?要本宫说,这满朝文武,尤其是文臣,才是罪魁祸首!先前还有人哭诉寒门子弟科考的艰难。怎么都明知道艰难了,太子昔日找回来,不提,现在你们叭叭叭揪着小三元说事了?”

“事后翻账,你们文臣也是厉害啊!”

说罢,她一脸护犊子的模样横扫文臣,像是要一个个点名盘问的架势。

文臣们:“…………”

文臣们面面相觑,表情复杂,但还是颇为机警,齐齐下跪:“皇上息怒,臣等有罪!”

群臣齐喊的声音,整齐划一,仿若训练有素多年一般。哪怕朝臣们只是习惯性的请罪,先走“客气”寒暄的流程,而后起身陈列自己的观念,亦或是请罪亦或是控诉亦或是……

但不管如何,对于武帝而言此举却是在诉说着文臣之间的团结,让他都不自禁回想起自己幼年的艰难。因此他毫不犹豫借着有罪一事,不容置喙的开口:“有罪?轻飘飘的一句有罪就能抹平一切?你们这些朝臣最基本的立身根基,最基本的文臣科考规矩都忘记了?”

怒吼质问过后,武帝字字铿锵,夹着火气:“那就所有文臣贬官半级,礼部作为科考负责的有司部门,降一级。”

跪地的文臣们面色青青紫紫变化。有些小年轻更是惊讶出了声。他们好不容易寒窗苦读数十载,好不容易勤勤恳恳好不容易勾心斗角好不容易……奋斗了多少年,才摸到乾清宫的门槛?

睥睨着终于开始不再伪装,有些自己情绪的朝臣们,武帝声音冷冷,继续发号施令:“

太子虽事出有因,但也有愧黎民百姓,便负责带队送难民返乡安顿,修建坟墓为府学的学生们祭拜。”

“荣国公带荣甲军协同顾霆去江南,厘清户口,彻查科考籍贯。若有不从者,镇国公你还直接夷三族。”

武帝加重了音:“科考籍贯不许冒籍,是铁律,谁都更改不得。所有涉案人员,皆夷三族。”

“结案后,清查出来的所有隐户冒籍人员,迁移至山东。”

全场:“…………”

太子骇然,有些不敢信的抬眸看向武帝。

甚至想要看一眼施大人。

先前不还说山东总督吗?

“父皇,儿臣……”

沈芸不忿,直接抱拳:“太子哥,你别太激动了。一码归一码,徐家对你有救命之恩,皇帝舅舅肯定也记得。功过相抵戴罪立功不就行了?”

语速飞快的说完,他开口:“皇帝舅舅,这都证明了,沈蕾真是我妹妹。您又把我爹派去江南,那这日不如撞日,先定下来,好歹认祖归宗,不然名不正言不顺的。”

武帝冷声:“大理寺还未彻查如何到达青楼,背后是否有幕后黑手!也没彻查眼前这沈蕾是不是就是从山东一路前来想要告御状的沈蕾。”

“毕竟忍痛挨饿导致身形消瘦,变化之大,除却老仵谁能笃定沈蕾就是沈蕾?”

沈芸惊诧:“天生神力呢,这活脱脱跟我爹一模一样的!”

“若有人设局呢,精挑细选,从千万百姓千万人中挑选出沈蕾呢?”武帝倒是颇为耐心,对沈芸开口解释:“眼下所有证据能证明一件事。先追封沈蕾养父为四品昭武将军养母为一品诰命。礼部传颂天下,赞夫妇的忠义护国,大难当前献子相护。荣禾郡主忠良之后,忠义可嘉,特封县主。”

沈芸恍恍惚惚。

而护国长公主闻言却是恭顺弯腰:“多谢皇上。”

一直沉默的沈从戎一见自家媳妇这举动,压住震惊,抱拳出列:“皇上,末将斗胆,您……您这些考虑周全,那……那岂不是永远查不清楚了?除却老仵,这顾霆他们也没找到其他活口啊,那如何证明沈蕾就是沈蕾?”

“指纹都有了啊。”沈从戎表示自己是真不解。神仙吗?手指纹都能伪装不成?对于沈蕾,是他们这些当家长的亏欠良多啊!

瞧着气得脖颈青筋都狰狞出来的姐夫,武帝抬手按了按额头青筋:“荣国公,你辨认不出,不代表顾霆不代表朕的三司无人能查!不代表满朝文武没个聪明人。”

话到最后,武帝甚至都想咆哮了:“其他不说,顾霆的能耐你看得见,只要给他时间他定然能够顺着蛛丝马迹追查出来。”

“另外还有司恩司阁老呢。”

“司爱卿……”一提及自己倚重,几乎一手培养起来的首辅阁老,武帝面色都和悦了两分:“等他身子骨硬朗一些,让他出手查个清清楚楚!”

沈从戎闻言眉头紧拧,“您……”

护国长公主瞧着自己丈夫还没开窍,咬着牙沉声:“这满朝智慧不说戴罪立功,就为他们自己的才智,他们都得查个清清楚楚!”

冷不丁听到这话,沈从戎脑子空白一瞬,而后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感情先前全部文臣降级,是在这等着?

证明沈蕾是沈蕾后,朝臣官复原级?

这也忒矫情!

矫情没救了!

就在沈从戎嫌弃腹诽时,太子听得这话,垂首遮掩住自己一闪而过的嫉恨。

护国长公主还真是深得帝恩。

他的父皇拐着弯贬朝臣,为的就是让文臣们都欠沈蕾一个人情。

从此后沈蕾在青楼呆过一事,就没有文臣敢提及了。毕竟满朝文臣靠着自己才智查出来的因此官复原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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