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来自黎章海。
“你趁早和顾迁断了。”电话接通，黎章海半句寒暄也没有，开口便是理所当然。
直至今日，她的亲生父亲终于知道自己的女儿和一位不适配的对象在交往。
可惜她和顾迁不是现在进行时，而是过去式，早在四年前，她们就分手了。
宴会厅中觥筹交错声依然响着，黎云梦却似乎回到了提分手那天。
眼前浮现顾迁满布惊惶和哀求的双眸，还有他不可置信攥紧她衣角的手……
灯光遥远昏暗，他棱角分明的脸似乎也变得模糊。
“你说的这些，我都能改，我以后再也不过问你去见什么人……”顾迁顿了顿，眼眶憋得通红，喉结费力的滚动，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只要能不分手。”
她是怎么回答的呢？
“我能跟你玩，自然也能和别人玩，趁早断干净，我是为你好，别那么自甘下贱。”
……
电话里响起黎章海急促的话：“你不会真爱上他了吧？一个除了长相，样样都拿不出手的男人。”
黎云梦唇角轻扬，薄凉轻嘲：“我不分，你能拿我怎么样？”
语尾她刻意拉长强调：“黎副总。”
单公司职位，黎章海就足足比同龄的黎家人低了几级。
打蛇打七寸。
黎章海自视甚高，偏偏肚子里没二两货，最忌讳别人嘲笑他无能。
特别是嘲弄人的还是黎云梦，他的亲生女儿，由黎老爷子选定的继承人。
不培养儿子，反而培养孙女，彻底让他沦为整个滨海市上流阶层的笑话！
“翅膀硬了？别以为当了公司CEO就多了不起！在老爷子面前你什么都不是，如果他知道你和这种人交往，你的位置还保得住吗？！”
“废了我，然后就会选你，或者选你宝贝私生子吗？”黎云梦语调没有半点起伏，任由冷风拂动发梢。
姚周是他的心头肉，黎章海勃然大怒，声音响得话筒都在震动：“他是你弟弟！”
“你少恶心人！一个野种，你回去问问你爸，他认这个孙子吗？”黎云梦毫不留情讥讽，“你与其用这些废话威胁我，不如晚上把枕头垫高点，或许在梦中，你能实现做黎家继承人的宏愿。”
“你信不信？我弄死那个小明星？！”黎章海气急败坏。
他自知轻易动不了黎云梦，便准备拿软柿子撒气。
一个小明星，能让黎云梦心痛就够了。黎云梦总不至于为了个男人动自己的亲爹。
“你尽可以试试。”黎云梦直接挂断电话。
黎章海不仅自己混成了笑话，连带自以为是的威胁都软弱无力得让人发笑。
可她还是失控了。
无论她如何回避，那两个月的欢欣都做不了假。只是那样不管不顾的放肆纵容，像她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一般短暂、易碎。
“老板？”何助理透过后视镜窥觑黎云梦脸色，已经到了岔路口，他不知道是回老宅还是回公寓。
看老板这神思不宁的样子，如果送错了地方，奖金不保啊！
骤急的狂风呼啸声穿过车身，黎云梦神思回笼，川流而过的霓虹光汇入蜷缩的瞳孔，只余深不见底的浓黑。
“去查查，是谁把我和顾迁的事告诉他的？”黎章海虽蠢，但不至于无的放矢，必定是手里有了依仗，才敢拿顾迁威胁她。
“好。”何助理应了。
“回公寓吧。”黎云梦再度阖上双眼。
今晚身心俱疲，她不想再回那座牢笼。
***
没过几天，童晓霜便通知黎云梦，消息查到了。
除了桌面薄薄的一叠纸，大部分都是电子档。
黎云梦食指伸缩，滑动鼠标键，浏览电脑上的文字。
时不时对照下纸质材料上标黑加粗的部分。
“稀客啊，您终于愿意莅临映像传媒公司了？”童晓霜夸张的在黎云梦身边晃来晃去，“你要是再不来，员工可能都不知道他们大老板是谁了。”
如果不是她天天让人打扫，这间办公室恐怕灰能积半尺高。
“你要是出得起价，我可以考虑市场价卖给你。”黎云梦眼也不抬道。
“不打折？”童晓霜咂舌。
“在商言商，我保证不加价。”
“十几年的交情啊，可真狠心。”童晓霜装模作样的抽泣，而后簌簌吮吸手里双倍甜的芋泥奶茶。
“给我倒点。”黎云梦拿出一个空杯子往前推，咖啡苦得舌头发麻，她也不想喝。
童晓霜撇嘴，揭开奶茶盖，倒了半杯的量。
“明皇传，安排我们人去接触下这个项目的制片人，最好能给个报价。”黎云梦眼神扫过电脑屏幕，认真抿着奶茶，很甜，比咖啡好喝多了。
“这可是今年猕猴桃牵头的重点项目，宣月白好不容易把制作团队谈下来，预备拿给那位万星娱乐新签的影帝，你撬她墙角，是真打算和她对上了？”
“好项目，自然谁都想要，再说合同都没签，怎么能算撬墙角？”黎云梦不以为然。
童晓霜喝完垫底的奶茶沫，把杯子投入垃圾桶，答应得很干脆：“行。”
这是万星娱乐给影帝的投名状，要是黄了，头疼的是武梵琪。
反正和她无关，童晓霜乐得看热闹。
“没有深海影视的资料？”黎云梦翻了半天，都没翻到最想看的材料。
“你又没说要，我自然没查。”童晓霜仰倒在沙发上看手机，光着脚丫，鞋子踢歪在一旁，“再说了，你想对付的是宣月白，要深海影视的材料干什么？”
“拿来。”黎云梦伸出手，“我知道你查了。”
童晓霜没答话，眼神意味不明地凝视黎云梦好一会儿，直到黎云梦快丧失最后一丝耐心，才趿着鞋哒哒跑到办公桌前。
从大衣兜掏出一个U盘递过去。
眼神跟着黎云梦动作起起落落。
手肘搁在桌上，掌心向下，右手搭上手左，下巴搁在指节上：“真看上了？就那么喜欢？”
黎云梦滑动鼠标，比起万星娱乐，深海影视的材料要多得多。
但大部分都是黑历史，有价值的项目少的可怜。
最有价值的，自然是属于顾迁的那部分。
难怪深海影视舍不得放人，顾迁一个人，就贡献了深海影视泰半业绩。
看顾迁的日程表，密密麻麻，几乎一点空隙没留。
深海影视老板为数不多的智商恐怕都用在压榨顾迁身上了。
“喜欢，能给我赚钱的人，我都喜欢。”黎云梦细密的睫毛微垂，脸色看不出喜怒。
“啧！”
——装得像没事人一样。
童晓霜转过身，轻轻一跃，半个屁股搁在桌面，摇晃着又长又细的两条腿：“他可不比竺知鹤好打发，你考虑清楚。我查过，作风干净，江湖传言脾气温和老好人，但我跟他打过两次交道，真人和传言完全相反，经验之谈，像他这种男人，如果缠上你，就一辈子都甩不掉喽。”
“呵！”黎云梦无情嘲笑，“就你那点仨瓜俩枣的经验，也好意思拿出来分享？”
顾迁是什么脾气什么性格，她能不清楚？
那个人，再温和不过了，起码是她见过的人中，最表里如一的一个。
“总比你这个母胎单身要强吧？”童晓霜转过身，脑袋伸到电脑屏幕前，“你看到哪儿了？想好怎么挖人了吗？”
“要不然先约顾迁经纪人出来见一面？好像姓闵，我有他电话，可以马上发给你。”童晓霜说话不带停，似乎在提意见，但眼中分明全是看好戏的意味。
黎云梦没说话，童晓霜抬头望去，黎云梦正低头看手机，不知道是谁发的消息。
黎云梦那张天雷轰顶也不带动静的脸上，此刻竟然隆起眉峰，有些焦急。
“嘶～”
童晓霜倒吸一口凉气。
动真格了？
不至于吧？
——闵山竟然找上了武梵琪，黎云梦盯着韦承轩发来的微信，心脏涩闷。
那天宴会他明明看到她了，还是要选择去宣月白的公司吗？
比起刚成立的万星娱乐，映像影视显然是更好的选择。
【你把改好的合同递给闵山了吗？】
分成比起万星娱乐足足高了百分之十，诚意很足，她想不到顾迁拒绝的理由。
韦承轩回得很快。
【我亲自给的。但他还是邀约了武梵琪，就是不知道是闵山的意思还是顾迁的意思】
是因为当年的事？黎云梦睫毛微颤。
思考了几分钟，黎云梦缓缓敲击手机屏幕【能探听到他们进行到哪一步了吗？合同敲定没有？】
【听说在走流程了。】
或许她应该加快速度了，黎云梦眼神闪了闪，武梵琪和宣月白还是太闲。
“明皇传的事不用你管了，我亲自去谈。”黎云梦蓦地出声。
惊掉了童晓霜刚磕出瓜子仁。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黎氏集团继承人终于意识到影视行业的光辉前景，要亲自涉猎，厮杀强敌？
“那我做什么？”看黎云梦关掉电脑，穿上外套一副收拾完要走的模样，童晓霜连忙从桌子上跳下来，伸长脖子问。
“在公司等着。”黎云梦头也不回，踏着高跟鞋往外走，很快就消失在电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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