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簇跌跌撞撞地跟着女医生来到了办公室。背后的疼痛让他很不得劲。
办公室里没有沙发,只有一张床,女医生使了个眼色,黎簇只好坐了上去。这时候,他看到了女医生的名牌,挂在一边的衣架上。
梁湾。
“梁姐姐。”他顺势问道,“你是什么科的大夫?”
“你管得着吗?”梁湾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大信封来递给他,“里面是你后背的照片,慢慢抽出来,不准再叫了,多奇怪都忍着。”
黎簇敷衍地点了点头,反正东西到手,也不用管什么仪态了。他迅速把信封打开,手往里一伸,就摸到了几张薄薄的纸,拉出来,是几张用打印纸打印的彩色照片。
拉出来的刹那,他还瞄到了信封的LOGO,发现那还不是医院的,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他直觉这件事情不简单,这个女医生也是。
尽管有之前路明非的草图打底,在看到照片的时候,黎簇还是愣住了,一股寒意从他脚底升了上来。
这几张照片显然是在现场拍的,他的背上满是血污,那种出血量看着就让他恶心。他比较消瘦,背上几乎没什么肉,这使得那些伤口显得更加吓人,感觉骨头都已经露出来了。
但是他知道其实伤口没有那么深,如果有那么深,他现在一定不可能起身走路。
如果要详细地描述,这些伤口还有很多可以形容的地方,但黎簇无视了那些细枝末节。之前的草图已经很明显地勾勒出了大致的形状:一只有七根手指的手。而现在的照片则要更清楚更细节一点,在手图案的内部,有无数的小字,这些字他完全不认识,因为太小了,很多笔画都很简单,绝对不是汉字。
“四个小时,他在你背上最起码刻了四个小时,错过了最佳抢救时间。可以说,他是为了在你背上刻这幅图案而死的。”
“这人……是个变态?”黎簇喃喃道,他在心里默默算了一下时间,好家伙,明非被留堂了至少40分钟,也是挺危险的。
“不是,他绝对不是变态。”梁湾有点怜悯地看着他,“这个人的身份,说出来你会更害怕。”
看梁湾一脸神秘兮兮的样子,黎簇有点纳闷,心说:我和你又不熟,你卖什么关子。不过看梁湾的样子,他只好配合道:“那个人是谁?”
“按道理说我也不知道,这是公安局的事情。不过我是你的医生,和他们接触的比较多,所以我偶然知道了一点消息。”梁湾道,“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自然不是普通人。”
“那到底是什么人?您能别卖关子吗?”
“想知道?请我吃饭啊。”梁湾道,有点戏弄地看着他。
黎簇皱了皱眉,心说这女医生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脑子有毛病,难道是看自己年轻俊俏想调戏自己?
黎簇对自己的外貌很有自知之明,他知道他骗骗小女生,或许还有小男生,还可以,但是要想吸引这种成熟女性,显然是不可能的。对方或许只是太无聊了,也可能有自己的目的,毕竟从一开始,这个女医生就对发生在他身上的事过于关注了。
无论是哪种理由,黎簇都不想奉陪。
“唉,我是学生,可没什么钱,敲诈我你好意思吗?”他特地强调了“学生”二字,希望对方高抬贵手,也希望对方有所顾忌。梁湾从抽屉里掏出几张红票子来:“这是你被送来的时候放在你衣服里的,不算多,贵的请不起吃卤煮总行吧?”
黎簇接过钱,发现上面血迹斑斑,心中就一阵发怵,道:“这是我问我朋友借的,我打算在外面躲几天的时候用,现在看来用不着躲了,我得还给他。”
“少来。你不想知道你背上到底是怎么回事了?”梁湾看了看手表,脱掉了白大褂,从办公桌下拿出了高跟鞋穿上。于是,她一下从一个稳重成熟的女医生变得像个大学毕业生了。
梁湾一下钩住黎簇胳膊拽着他走:“走,我去帮你办出院手续。”
黎簇战术后仰,觉得梁湾对他的事有点过分热情了,确认道:“出院?我可以出院了吗?”
梁湾一下没能拽动,于是激他:“是不是男人,婆婆妈妈的?我都陪着你了,怕什么?”这下拽动了,大概毛头小子总是禁不起激的。
黎簇心里暗暗叫苦:就是你陪着才怕啊!张无忌他妈都说了,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不过他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异常都怼到眼前了,那在他这就没有回避的道理。
“路明非,你刚不是去医院了吗?怎么是楚子航送你回来的?”刚一下课,前排的徐岩岩就急忙转身盘问起来了。他看路明非的眼神好似在说:“你小子居然一声不响,私下里投靠了阶敌!”
路明非被四面八方投注过来的眼神刺的坐立难安,天可怜见,打从上初中后他就再没被这么多人盯着看过,看笑话的时候不算。
就在路明非试图用浆糊的大脑组织出语言的时候,一段微带恶意的抢白把他从尴尬里救了,“楚子航好心呗!”是赵孟华,“估计是看他迟到了,跑得跟个死狗一样,同情他一下咯!”该说不说,除了死狗那儿,他都猜对了。
空气里一下弥漫着欢快的气息,大家笑过以后又各做各的事了,只有陈雯雯来关心了一下路明非的探视情况。
“今天他醒了,看着还挺精神的。”大家注意转移后,路明非轻松多了,至于他们爱笑就笑吧,反正是常有的事。
“恭喜,人没事就好。”陈雯雯柔柔地笑了笑,“你们感情真好。”
路明非忍不住咧嘴笑了,傻兮兮的。
学校里愿意理路明非的人不多,陈雯雯算一个。路明非认识陈雯雯是在他进校的那一天,陈雯雯很低调地被一辆帕萨特送来,穿着白色的棉布裙子和一双蕾丝花边的白短袜,长发上坠着一只HelloKitty的发卡。陈雯雯办完手续后就捧着一本杜拉斯的《情人》在走廊的长椅上读,阳光照在她的白色棉布裙子和肌肤上,一切仿佛都是透明的。
当时班里的七八个男生都在偷看她,路明非也看她,甚至有点正大光明,因为路明非总觉得陈雯雯给他的感觉很熟悉,不是说真的见过,而是在他模糊的记忆里,应当也有这样一个女性,一袭白裙,高雅文静,好像会融化在光里。那个女性会是他妈妈吗?他不确定。
然后他就被旁边自觉被忽视的“小天女”苏晓樯狠狠一脚踩在了脚背上……可能因为他离得近吧?
当时围观陈雯雯的足有七八个男生,每个都比路明非优秀,后来这些人就组成了文学社,以陈雯雯为核心,每周活动,读一些又冷又悲伤的欧美文学作品,还写读后感交给老师批改。路明非也在文学社里,却是陈雯雯亲自邀请的,所以路明非觉得陈雯雯一定是个非常善良的女生。她可能是看每次社团活动课,路明非一个人留在教室里冷冷清清的,才出于好心拉他一把。但是这样就惹怒了文学社里唯二被邀请入社的家伙——赵孟华。
赵孟华其人……没什么好说的,自比为楚子航第二,但是正主还在的情况下,买账的人不多,仅限本班的几个。
至少今天以后路明非是对这番论调嗤之以鼻的,学校里的男生想成为楚子航,是因为他们也想被全校的女生暗恋的对象。但路明非觉得楚子航之所以是楚子航,或许就是因为他不在意这些。不是说他故作高冷目下无尘,而是真真切切的不在意,他像是和整个世界都有一层透明的壁垒,任尔红尘喧嚣,他自俨然不动。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路明非很臭不要脸地想过,他和楚子航有点像同类。一个过高,一个过低,本都是不容于世的奇葩。但是他有黎簇,不知道楚子航有什么?
路明非思考得过于投入,没发现班级里不知何时陷入了诡异的安静,某朵奇葩去而复返了。
“笃笃”熟悉的,噩梦般的敲窗吓得路明非一哆嗦。随即,一张签好字的假条递到了他眼前,他愣愣地接了过来。
“医院七点结束探视,我帮你跟老师申请了这两周不上晚自习。”楚子航想了想,补了句:“你回去以后写作业,有不会的可以记下来问我。”
路明非张口欲言,却又一时失语,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楚子航已经走了。
他该说声谢谢的。
医院边上的卤煮店中,有一家特别有名的,叫“王小石”。黎簇在这家卤煮店里坐下之后才发现自己还穿着病号服呢。“小伙子住院里嘴巴淡出鸟来了吧,偷跑出来吃点口重的啊,哟,这是你姐姐吗?长得可真标志。”卤煮店的伙计看到就觉得好笑,一溜儿调侃。
“姐你个头啊,我是他同学!你点不点菜,不点我们上别家去了!”梁湾骂道。
“得,姐姐您别那么凶。”伙计吐了吐舌头立即跑了。
“你第一次来这家吃?”黎簇看着伙计的背影,状若无意道。
“小伙子戒心很重啊?怎么,怕我把你卖了?”梁湾似笑非笑,快速翻看着桌上的点餐牌,“医生平时很忙的,我中午一般都吃食堂或叫外卖,这家生意太好了,外卖得排很久。”
那今天怎么不忙了呢?黎簇在心里小声逼逼,并不敢真的问出口。梁湾这人奇奇怪怪,脾气多变的让人摸不着北,黎簇不是怂了,他只是俊杰。
等梁湾点好菜,黎簇忍不住又问:“那现在能告诉我,在我背上刻字那人——”
梁湾看了看手表:“别急啊,一个菜也没上,正主儿也没到呢。”
“正主儿?”黎簇刚说完,忽然门口又一阵嘈杂,远远传来伙计的声音:“几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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