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琦在提刑司门口等了好一阵,程君实才在门口露了脸,他踏下几级阶梯,阴沉着脸取下腰间的钱袋砸向底下的唐琦。
“你赢了。”
唐琦自是乐得将钱袋系在自己身上顺口问道:“怎么说?”
程君实已走到他身边,回道:“他被户部侍郎提走了。”
“能越三司直接提人,这可不是一个户部侍郎能做到的事。”
程君实看了他一眼,语气淡淡:“看来你一点都不意外。”
“意外还是有一点意外的吧。”
程君实看向唐琦:“什么意思?”
唐琦一耸肩:“我还以为张栋会死在牢狱里,没想到居然真的有人会提走他。”
“回收鱼饵?”
唐琦抱着手,眉头皱起:“那人既然把张栋送到了我眼前,就一定知道我会查他,既然如此,张栋就没有活下去的必要,可户部侍郎还是提走了张栋。”
程君实回他道:“那便证明,他还有利用价值。”他又看向唐琦,“接下来你要去哪?”
“周府。”
程君实皱眉:“你怀疑左监御史?”
“就不能是叙旧?好歹我也在京州住过一段时间,周家的公子我也是认识的。”
程君实冷笑一声:“叙旧?这么纯粹的目的从你口中说出真是叹为观止。你之前跟他见面,可是让他折了条手臂。”
突然被揭短,唐琦慌道:“那次是个意外!正经比武,没收住力而已。”
程君实继续看着他胡诌,带着几分看戏的眼神不慌不忙地回他:“这世上还有小侯爷收不住力的时候?”
听出了他话里的揶揄,唐琦终于道:“哎呀,不打不相识嘛。”
唐琦又反应过来道:“不对啊,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你怎么会知道?”
“怪就怪小侯爷事迹太过精彩,流传甚广。”
听他这话,唐琦暗骂一声道:“肯定又是云安那家伙,好好的公主不当,偏喜欢写那些个戏折子。”
唐琦忍下吐槽的的话,尝试生硬地调开话头。
程君实并不戳破,只是道:“所以你打算怎么去周府?”
唐琦却是直盯着他,面上逐渐露出笑容,手慢慢伸向程君实。
“打住。”
程君实打掉了那伸向他的罪恶的手。
“你爹是参知政事,多少和周家有点关系,由你前去拜访,总比我来的由头正些。”
程君实看着他,好久才从鼻子里哼出声,冷笑着对唐琦道:“唐琦,你是不是从街上看见我的第一面,就开始算计这件事了?”
唐琦本来想胡诌几句随便找些理由搪塞一把程君实的,但看着他盯向自己的那戒备眼神,唐琦只好打消糊弄程君实的心思,极短地叹了口气老老实实对他说:“我出征青藤谷的时候原是要和周自野一起汇至黎光军,但我到时周自野被叶将军调去了鹤城守都,可他也并没有真的在鹤城,他回京州了。”
程君实一怔,而后听着唐琦继续道:“周自野被御史从鹤城调离,是叶桉代替他守都。这期间,有人攻城。”
唐琦突然顿住,看着程君实的眼神犹豫了会,然后才像下定决心般朝他开口:“攻城的,是狼策军。”
程君实懵住,愣愣地看着唐琦,他继续道:“我不知道是内部有问题,还是有人故意陷害,这其中唯一的变数,就是周自野的调离,官家已应允私下探查,程妄,我必须要见到周自野。”
“你真是算得一手好计谋。”
程君实冷眼看着唐琦。
“那不也得有人愿意上钩啊。”
唐琦勾上他肩膀,扬着眉笑道:“没办法,也就只有程少监司这样侠肝义胆的人肯做我的搭档了。”
唐琦知道要想让程君实帮忙,什么威逼利诱都没有用,程君实这个人典型的不吃硬,为人守正到唐琦甚至觉得有点不近人情,不过事情一旦可能危害危害大朔,这时候再向程君实抛根绳,就是不同他多说,程君实也会自愿入局。
他就是这么奇怪。
程君实拍开他手,自己朝前走去,声音落在身后:“那我还真是要谢谢小侯爷真是什么好事都能想到我。”
唐琦大步跟上朝他扬了个笑:“哪里的话,咱俩谁跟谁啊。”
程君实回头看他一眼冷哼道:“我可不想一直跟你狼狈为奸。”
“看看看看,程妄,你说的这叫什么话!”
一路上唐琦跟程君实都在拌嘴,一直到周府附近,两人才颇有默契地噤声,面面相觑,谁都没有先提出靠近。
周府不比他二人的府邸,极为肃穆,人在这里站着,连带呼吸都放轻了不少。
他二人眼神还未分出胜负决出前去叩门者,却有个小厮走近了他们。
“二位公子,我家大人有请。”
唐琦跟程君实对视一眼,他先开口道:“你家大人是何人?”
小厮只躬身道:“您二位去了便知。”
见问不出什么,唐琦便跟程君实换了眼神,两人跟在小厮身后去见他口中所谓的“大人”。
那小厮带着他们拐了好几个弯才终于在一处停了脚。
“到了,小人先告辞了。”
说罢那小厮便退去,唐琦看着面前的大门,突然眉眼一弯笑着对程君实道:“程妄,你说这门后面会是什么,弩箭?还是恶犬?”
程君实踏上台阶,头也不回地说:“不管是什么,我都能保证死在你后面。”
唐琦一耸肩啧声道:“没劲,程妄,你这人怎么一点好奇心都没有。”
程妄手指抵上大门,用力推开:“唾手可及的真相,不值得我浪费好奇心。”
面前的景象逐渐在他们面前展开,程君实环视一圈,对着唐琦道:“恭喜你,全猜错了。”
“那可不一定。”
唐琦跟程君实顺着唯一的直道朝前走,终于在末尾窥到了一点不寻常的东西。
“我就说不一定吧。”
唐琦把头凑近悄声跟程君实道。
直道尽头等着他们的是两列乌衣卫——朔朝三品以上官员的专属护卫。
唐琦二人走到中央直直跪下行礼。
他们面前的人,只是喝着茶水,眼神时不时扫过他俩。
那是一双极具威慑力的眼神,像是要把人钉死在地上。
“程妄,字君实,任职刑法司,两年官拜少监司,并州钱粮案是你升官的契机。我说的不错吧?”
程君实只是微怔,很快便作礼回他道:“分毫不差。”
那人笑笑,又转头看向唐琦。
“唐琦,字仲乐,现任狼策军南部总将。”
唐琦直身冲着高位的人行了礼笑着介绍完自己道:“嘿嘿,不劳大人费神,我自己来。”
那坐在高位的人却只是看着他笑道:“你还少说了一句,剑北侯之子。”
唐琦一愣,敛去脸上多余的神色,只是笑着回他:“我爹是我爹,我是我。我可不做什么剑北侯之子,我爹之后若给我再生个什么弟弟,那这剑北侯之子指谁还不一定呢,我只做唐琦就够了。”
没想到那人突然朗声笑起来,好久才看着他二人慢慢道:“起身坐吧。”
二人入了座后,那人才又看向唐琦:“你倒是不怕人。”
唐琦也是笑着回他:“大人,您既已将我们底细摸清,又把乌衣卫摆了出来,便是自然有事要同我们吩咐,您既不会杀我们,又有何怕?况且,我是武将,上阵杀敌不曾惧过刀枪,如今又怎会害怕自己人?”
唐琦不理会程君实投来的眼神,很镇静地说着。
那人却是一笑,朝着唐琦指了指列在身边的乌衣卫:“你以为他们防的是什么?”
他只是摇摇头,看着唐琦,带了几分上位者的语气:“以后你就会明白,自己人,才更要防。”
“你爹倒是把你养得天真。”
程君实看着他,斟酌了会道:“晚辈斗胆,问前辈尊名。”
“老夫,云起。”
此名一出,程君实直接从座位腾起,忙跪在云起身前:“学生程妄,拜见御史大人。”
唐琦也猛然顿悟跪在云起面前道:“学生唐琦,拜见御史大人。”
云起只是招招手:“起来吧。”
左监御史,右监御史,御史二字前都有前缀,而云起正是三公之一的御史,唐琦他们从前的学堂,便是云起一手承办的。
“现在你倒是怕了?”
云起继续问向唐琦,后者只是笑道:“做学生的,见到老师自然是要怕的。”
云起也是乐得,看着他道:“比你爹会说的多。”
程君实在一旁开口道:“不知道御史大人此番叫我二人来此所为何事?”
云起看向程君实:“你与你爹,一直不曾和解?”
程君实一愣,随即闷闷回他道:“不曾。”
“你娘离世已有十多年,无论当年如何,她总不愿你们爷俩成如今境地。”
程君实被云起的眼神盯着,一时竟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是浑身不由自主的紧张,像是被人点了穴,定在原地。好久才回他道:“学生受教。”
云起又转头向唐琦:“你来京州,可有回过唐府?”
唐琦摇摇头:“不曾。”
“该回去看看了,你奶奶已卧病半月。”
唐琦登时愣住,关于这些,他竟完全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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