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元殿外碎雪纷纷白了松叶,地上雪毯落下了两行脚印。
宫人打起毡帘,葛宾飞前来复诊,言道:“几副药吃下去气血已补回来。等雪停了娘娘可适当出门走走,但要留神不能过劳。”
谢君凝微不可察点头,靠在榻上眼神游离显然有些心不在焉。
葛宾飞瞥了一眼,喁喁道:“人生在世旦夕祸福都是一瞬间的事情,万蝶谷中常年住着的那些病人,无一不是病入膏肓半身瘫痪。”
“对于谢盟主这样的不世高手来说,失去武功或许已然便是天翻地覆不能接受。但对于大夫而言,能把命保下来让病人生活自理行动自如,那就是天大之喜。”
谢君凝微微侧头,示意宫人撑伞相送,微哑道:“葛老放心,我会保重。”
宫人忙倒了茶水,捧手试了温度,喂送过来。
谢君凝润了润喉咙,问说:“可知道我身边的贴身宫女小香去哪了?”
宫人们面面相觑一概摇头。
谢君凝敛下眸子,她筋脉寸断被送来的时候并不是完全没有意识,只是断断续续的。
虽睁不开眼,却隐约记得小香似乎跟人起了争执,一群人在歇斯底里的尖叫。
想是过分担心自己,对皇帝不敬了。
她偏头:“本宫想出去走走。”
“娘娘不可,不说此时正下着雪,即便是雪停了那路也湿滑。您如今身子不便,好歹再歇养几日,至少也要等那地面清爽干燥了。”
谢君凝置若罔闻,用略能活动的双手撑床,忍痛挣扎着要下地。
宫人不敢担责,忙一拥而上,将她搀扶住按回床上,又点上安神香落下床帐。
一壁紧密看守,一壁派出人去通风报信。
谢君凝抬了抬上臂,看着攥不成拳,平摊开也止不住微微颤抖的手,眉心紧拧。
缠枝金莲床帐被挑开,宫人们悄然退至了帷帘外,旃檀香袅袅腾起。
指尖突被温暖包裹住。
谢君凝睁眼看过去。
顾见辞靠床,触及她眸中一点未落下的湿润,无声良久。
才倦道:“久日不朝政事堆积,无极殿里开了次朝会。”
自打受伤醒来,她身边他无时无刻不在。
谢君凝不想承认,但有他在,她才能喘口气,安定下积压的恐慌焦躁。
“陛下要睡会儿吗?”
顾见辞埋在她颈边,闷道:“朕就这么抱着你,小憩一会儿便好。”
谢君凝心不静,过了一会儿又问:“什么时候扶我下地走走,我不想一直躺在这里。”
“等雪化了,地干了。”
“可以先在殿里走几步呢。”
顾见辞无奈,“说好了陪我小憩呢。”
她复小意依偎他,嘴里仍追问:“你把小香安排到哪里去了?我习惯了她在身边,现在颇不方便。”
“你的药熬得慢,她不放心别人,自己一日三顿亲盯着呢。”
顾见辞面不改色。
“明天我就找人替了她,叫她继续在你跟前伺候着。”
得了准话。谢君凝隔衣轻碰,她在他身上打伤那掌的位置,“陛下好些了吗?”
内伤早已化了,真正在养着的伤是被刺的那一刀。
顾见辞却只字不提,只说,“不必放在心上。”
瞥见他困倦睡沉。
谢君凝眼光复杂,轻轻垂落。
事到如今,更没什么可瞻前顾后的了。
她绝不再受制于人。
*
次日回温,日头耀目。
宫人们一早清扫了积雪,地上微湿的花砖,至正午已经被晒得灰青。
刚好适合下床走走。
谢君凝倒是自觉良好,只是中间出了点小插曲,被个光滑的石子绊了下。
顾见辞正是神经绷得紧,风声鹤唳。一沉脸就要问责宫人。
硬是被她拦了下来。
不等他先发作,她横眼埋怨:“我就说别人我使唤不惯,昨儿应的我什么?小香呢?”
顾见辞一语不发,将她打横抱回含元殿。
没一会儿,小香便被卓雅送了回来。
谢君凝心有疑影,动了动手指:“几天不见,你可受了委屈或伤着了?”
想到自己对皇帝吐露出那些事。
小香有些心虚,掀衣袖给她看。
弱声说:“什么事都没有好着呢,就是那天说话冲撞了皇帝,被打发去看了几天药灶。”
谢君凝暂放下疑虑。
几日如流水淌去。
“不是说因下雪,才耽搁了封后。”
“这都放晴多少天了。听说朝中本就对贤妃颇有异议,莫不是临门一脚出了岔子?”
“有句话叫旧去新来。贤妃如今不就是个废人,丢了皇家面子岂不贻笑大方?”
朦胧一弯月牙,浮在火烧云中。
假山后,谢君凝身着淡茜红牵牛纹襦裙,外套紫灰色绒边夹袄,将搁浅的鲤鱼放回水塘。
小香安慰的话到嘴边。
她却淡淡抬手道:“倒是提醒了我,太慢了。”
“哪慢了?简直是励志天才好不好?”
小香眼瞪溜圆,掰指头:“咱们今儿都走了快一里地路,上午你还画了幅栩栩如生的姚黄牡丹图。”
谢君凝自然说的不是恢复。
抓着她往回走。
对宫里卓雅说,“姑姑替我去催催,再不回来天都要黑透了。告诉陛下,再不按时用晚膳,我就坐担架捉他。”
卓雅喜闻乐见往御书房去了。
不多时仪仗停銮,酒足饭饱,沐浴梳洗。
谢君凝先一步入帐,让小香过来帮忙擦头发。
有意无意瞥了一眼挨着衣架的妆台。
半晌,头发都擦干了,鱼还不上钩。
她光脚举一盏灯,一言不发的坐在了几案前。
顾见辞眼也不抬,含糊道:“朕得把剩下的奏折批完,你且先睡下。”
一滴热烫蜡油,适时砸在了手腕。
她疼“嘶”了一声。
顾见辞一把将烛台推远。
“你抱我过去。”她理直气壮支使。
顾见辞轻轻将人横抱起,放在金线粼光的床帐内。取出药膏搽在她烫红的皮肤上。
谢君凝微微倾身去看,澡豆香夷的味道,跟着静静悠悠的蔓延。
要命。
“我去批完奏折。”顾见辞仓促起身就走。
提笔,却总觉得她就在眼前。
眼神,发肤,近在咫尺的香气……香气?
他微微抬头。
谢君凝披衣而坐,无聊的支颐看他:“好磨人的奏折,陛下还不准备狠狠批完它吗?”
顾见辞收回视线,四平八稳继续提笔。
一刻钟后,有条不紊收拾残局。
重新将她抱回床帐,目光幽深,不由自控捧起了她的脸。
谢君凝暗里伸进去他衣襟。
享用了半晌美好腹肌,心猿意马。
等半天她回过神,却发现他早不知何时抵在颈窝,安稳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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