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猎半日,收获颇丰。
众人围着一头白鹿赞叹祥瑞。推请太子放出第一杯血敬天地,保佑来年国泰民安、五谷丰登。
韩公公道:“且慢。”
“陛下令冀王殿下辅助太子负责秋猎,如此场合理应请冀王并太子一起参与。”
此话一出,当着太子的面。大臣们皆鼻眼观心,默不作声。
顾祈瑞打眼看过去,主动招手左右:“去请三弟。”
宫人快马领命,一盏茶左右回报,营帐中空无一人,冀王不知所踪。
眼见着皇帝交代下来的差事进度拖沓,至今竟连冀王一面也未曾见到。韩公公脸色难看。
顾祈瑞触及众人各异眼光,淡然道:“无妨,本宫腰间这把刀,乃是幼年同三弟共铸。见刀如见人,便以此刀宰鹿祭丰年。”
一蓬热血溅黄草。
众人忙奉词迎合,热火朝天拖着鹿尸往营地去。
顾祈瑞看着奄奄闭上眼的白鹿,眼皮跳了跳。
东宫总管太监走过来,低声耳语了几句。
顾祈瑞瞬间沉下脸色,闭眼捏眉:“擅自行动,舅舅这是要拖着孤一起沉船。”
*
谢君凝移开踩着横棍的脚。
僧人惊疑戒备。“尊下究竟有什么目的?不妨直言。”
她:“听说贵寺来了位海龟子大师,我想见一见。”
僧人脸色变了变,抬手送客:“请恕海龟子大师不受外访。方才那炷香就当敝寺赠与施主,尊下请吧。”
心情不美,谢君凝也不多做纠缠。
“劳烦转告。近日有两名身手不弱的歹人,盯上了他的秘籍神功,让他留神吃食用度。告辞。”
迈出寺门,背后传来一声“施主留步”。
*
谢君凝坐在蒲团上,打量面前僧人。
观其年纪相貌,得出结论。除非无相大师是个永葆青春的妖怪,否则绝不可能是眼前此人。
海龟子为她添茶一盏。
“夜里来过两位梁上客,偷了贫僧一卷清心经,鼠窜而去。想必也是错将贫僧认成了无相大师,无论如何,多谢施主善心登门。”
端茶饮尽,“不谢。”她起身要走。
“施主脚下着力不稳,想必是有内伤在身。”
谢君凝留步打量。
海龟子温和颔首:“无相大师是贫僧的师父。施主若不弃,贫僧愿尽绵薄之力助你疗伤。”
半个时辰过后,借海龟子输送的内力运行周天,谢君凝内伤渐渐抚平,虽未大好,但也自觉受益良多。
海龟子看着初升的旭日金光,双掌合十“阿弥陀佛”了一声,“方才运功之时,施主心火躁动,几次分神,想是有俗事挂碍于心。”
耳中太监尖刺声音回荡……陛下命大臣们把家中女眷带上,为的就是从中给冀王殿下选一位合适的王妃。
谢君凝强行定心驱散:“我有一门武功久困瓶颈,每每濒临突破,又总是差在临门一脚。”
“不瞒大师,今天上门一是为了示警,二就是为了请教指点。”
海龟子笑面亲善:“小僧随师父出海漂泊,从襁褓婴儿至如今昂臧八尺。一朝踏上故土,便听说如今的武林人才辈出。谢盟主英才年少,闻名久矣。”
方才受助疗伤,谢君凝并不吃惊他准确说出自己的身份。
海龟子手掐菩提,“只是我修行尚浅,不敢误人子弟。师父不日便至,谢盟主有意,不妨等等再来。”
远处撞钟声震荡,他虔诚低头。
“到了该去前殿讲经的时候了,谢盟主若不弃,可以一起去听一听。佛法无边,或对你有些裨益。”
偌**殿,男女老少数百人坐禅。
听着木鱼讲经声,个个神情平和,眉目恬静。
谢君凝却只坐了不到一盏茶就悄无声息离开了。
她的心太燥,又不虔信佛法,没必要扰了别人清净地。
抬头发现天气多变,方才刚出的日头已经被阴云盖住。
下山行至半山腰,有妇人跌撞磕倒在半路。
入障大喊:“杀人了!救我,救命!”
谢君凝搀扶了一把:“谁要杀人?杀谁?”
夏卉颤巍巍伸手指向乌峰崖,仓惶埋膝:“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就只是看到了一群黑衣在行凶,他们就追着我灭口。”
看她吓破胆的神志不清的模样,应该是来寺庙求助的。
谢君凝放开了她,犹豫片刻。
被他知道又要吵架。
可……
她大步流星往乌峰崖去。不救不是谢君凝。
况,背信爽约的人,谁要管他。
*
踩踏,追逃。
踩空,下坠。
刚刚从悬崖死里逃生,又落入猎户捕猎的陷阱。
顾见辞抬头打量丈深深坑。
平时或许不在话下,但拖着伤腿……
他拧眉,只好阖眼坐下先休息,积蓄体力。
一滴水打湿在手背,抬头,风把枯叶吹飞。
叹气,在下雨。
再等下去只有死。
匕首挖出踩踏的着力点,但泥土太松垮。
刚着力就塌了,还蹭到了伤处——
大雨哗啦,积水湿到小腿。
顾见辞欲再试,敏锐听到上面有踩踏水洼声,是追兵。
发现猎坑下头有晕倒的被困者。
谢君凝一跃而下,推人——
“还活着吗”尚没出口,仓促躲开划来的短刀,她反手要给对方一巴掌,愣住。
雨水打湿二人面容。
顾见辞恍惚看花了眼,小心碰了下她的脸。
谢君凝按住他的手,一抓肩膀带他他脱离泥泞积水。
打量他渗出血的衣摆,咬牙:“还说我不知道让人跟着,自己好在哪里?你什么武功,多少人想你死,心里没数吗?”
他睫毛翕动,拧眉轻喃:“疼。”
心头一塌。谢君凝用力撑扶他,瞳孔却缩了缩。
她眼疾手快,瞄准不远处的树洞,一把将他推进去,扯了扯杂草在出口做遮掩。
二人屏息,等待外头搜捕的人走远。
“顾见辞。”
她低唤没反应,伸手摸到他额头滚烫。
树洞并不宽敞,为了给她多留活动余地,他紧贴着树洞的后背微蜷,又固执的抱着她不放。哪怕烧到昏了过去,手劲也没松多少,想怕被遗弃的小孩子似的。
谢君凝扯一下没扯开,发现他眉眼不安,有些不忍心放弃了。
怎么有人越狼狈虚弱,越秾丽勾人了呢。
她鬼迷心窍贴了贴他额头。凑上去啄了啄他温软的唇,怨念浓浓。
不如直接趁机打包卷走,省的他与别人不清不楚……管什么家国大计,偌大朔北难道还藏不住一个男人。
她猛地捧住他的脸。
顾见辞轻轻侧头,压抑痛咳了两声,找回几分意识惊疑不定看着近在咫尺的脸。
虚虚捂住了她口鼻,“我病了,不行。”
谢君凝:“……”点头。
他落下手的瞬间,她飞快在他侧脸上印了印。
顾见辞眸光深深凝视她片刻,将防身的短刀塞过去,温声道:“外头敌人众多,我就在这里等着你,你先回营地,通知人来救我。”
谢君凝低眼看了看手中的短刀,用力握紧:“好。”
她转身离开。
升高的体温,越发叫人神志不清。顾见辞闭眼,用力掐入血肉,以免忽视了外界的危险。
血腥气逼近,他眼皮却如有万钧沉睁不开。
谢君凝抓了把树叶擦干净刃上血肉,入鞘往他怀里一塞,将他撑扶起来,“雨小了顾见辞,我们去法德寺。”
*
谢君凝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也不知道对方还有多少人。
她按照方才杀出的路线走,万幸的顺畅无阻。
直至半山腰,眼前是法德寺众僧人正要下山救援。
谢君凝松了一口气,推了推身边人,“没事了顾见辞。你先去佛寺吃一碗药,我们再回营地。”
海龟子上前帮忙扶人,“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一行人撑伞往回赶。
忽而巨石从天而降,擦着僧人脚背砸断去路,密密麻麻的劲装黑衣人,抬臂整齐执刀。
敌众我寡,天边闷雷阵阵。
谢君凝将顾见辞交给小沙弥扶着,接过来他手中的横棍,与海龟子一起挡在众人身前。
随着黑衣人的逼近,众人踏着泥泞往后退,皆屏息静气盯着眼前敌人。
谁也没有防备,回旋的山路背后。
一支箭蓄势待发,破风——
谢君凝直接危险,厉喝“小心”,飞扑挡在了小沙弥与顾见辞的身前。
顾见辞被吵醒,千钧一发,猛地将她拉回自己身后。
可箭矢的目标似乎并不在此。偏离三人一米远,一往无回,直插为首的劲装黑衣人咽喉。
抬眼,是顾祈瑞翻身下马,关切的眉眼。
“三弟可还好?”
顾见辞与他对视片刻,缓缓握住他递来的手。
韩公公带着卫队大军随后赶到,严声下令追击逃跑的刺客,捉拿严审。
匆匆挤出一条路来,哭腔上前:“王爷呀,怎么不带人就出门呐。万幸有太子身边宫人看到了您离开的方位,否则可叫老奴怎么对陛下交代哦。”
“追着一只绿眼狐狸,不留神被它引出了猎场。”
顾见辞一笔带过,睨向韩公公吩咐:“本王罹难多亏法德寺众人仗义援手,务必以礼相待,好好酬谢。”
韩公公刚才躬身,顾祈瑞已开口表态道:“法德寺救援有功,便从东宫拨款,打出一尊金身送过来,聊表本宫心意。”
“大哥有心了。”
顾见辞握拳咳嗽,深看他一眼:“说起来我能捡回一条命,还要多亏大哥身边的人眼明心快。”
“三弟言重。”
顾祈瑞笑容真切,“兄弟之间何须生分。父皇既将秋猎交由我来主持,保障所有人安全,便是我职责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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