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浅背对着他,回眸对他一笑:“爱?师父何时关心这种事了?”
萧宿言其实很了解池浅,她向来只爱她自己,冷酷又无情,她会喜欢任何东西,但这一切都排在她自己之下。
小的时候,常有人给她讲故事,情爱什么的她最是不屑,还嘲笑着他们都是痴男怨女,为了一个只在自己心里有点分量的人误了自己。
萧宿言笑笑,“阿浅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池浅收回眼神,出了院门,进了前面的面馆。
对于池浅,萧宿言的感情是复杂的,他比她年长了七岁,在十五岁时遇见池浅,那时的池浅不过才八岁,看起来像个奶团子,可那眼神却与现在无异,坚毅又狠厉。
那时的寂灭堂还是池浅的祖父掌管,对于池浅的教育极度严苛,看见在大雨里跪了一夜还一动不动的小丫头,萧宿言才知道,这姑娘的狠绝不一般,那时心中的心疼渐渐生出。
一开始萧宿言只觉得池浅于他而言不过是一个妹妹,可不只何时起,这感情渐渐变了,他了解她心疼她护着她,但他也只许他自己一人了解她心疼她护着她……
池浅从面馆里跨步走出来,看见端王府的下人正在沿街找她,她双手平放在身前。
声音柔柔,款款笑着,“你们,是在找我吗?”
下人们一惊,明明刚刚就是从这一条路找来的,怎么世子妃出现在了这?
“刚刚嘴馋,进去吃了碗面。”池浅解释着,下人们顺着池浅的身影抬头看去,确是一家面馆。
“都叫你们好生跟着我了,到底还是跟丢了,这找起来是不是很麻烦?”池浅说出了一番责怪的语气。
下人们通通低头,“夫人说的是,我们下次注意。”
“无妨,我也就是唠叨两句。”池浅笑着,往前走去。
这回他们跟的倒是更紧了,生怕世子妃再次丢了,他们可不敢回去同世子说人丢了。
池浅走到刚刚叫黎黎去买包子的包子铺前,黎黎刚好捧着包子转身。
见是池浅,眼眸瞬间亮了,“夫人!”
又细想了想,“夫人可是嫌等的久了?这包子……”
“这包子铺确实要等久些的,但胜在味道好。”池浅打断她的话。
“真是辛苦你了,黎黎。”池浅笑着,拍了拍黎黎的肩膀。
黎黎摇摇头,递上刚买到的包子,“夫人可要现在尝尝?”
“先包着吧,拿回去给殿下尝尝。”
黎黎点点头。
“把包子给我吧,我去送给殿下。”刚进端王府,还没走几步,池浅笑着回头对黎黎说。
这世子殿下魅力当真是大,大小姐对他一往情深也就罢了,这向来冷酷无情的二小姐竟也对世子殿下这样上心。
不过,世子殿下长得确实俊俏,得了自家两位小姐的倾心倒也正常……
“想什么呢?”池浅的声音传来。
黎黎回过神,将手里的包子递给了池浅。
“你先回去吧,就不用跟着我了。”照着裴承谨的性子,此刻一定还在审阿泽,若是带着黎黎,恐怕她能吓晕过去。
可在黎黎的脑子里就不是这样想了,大小姐内敛矜持,以前和世子待在一起都是带着她的,可二小姐毕竟长在乡野,性子肯定洒脱些,不愿带着自己,应该是要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吧。
可她想什么都浮现在了脸上,笑脸盈盈的,池浅微微蹙眉,这小姑娘又是怎么了?
池浅走进地牢,里面铁链的声音传来,她再往前走几步,却有人拦着她了。
“夫人!没有殿下的命令,闲人免进!”语气极其生硬。
池浅的眼眶里瞬间有了水汽,一副小白花的模样:“我只是来给殿下送吃食的。”
池浅那张脸和她的性子是完全反转的,性子是冷酷狠厉的,长的却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如今眼眶里含着泪,拦她的侍卫也不禁愧疚。
两个侍卫相视一眼,将刚刚冷漠的神情收了收,其中一个开口:“夫人,这……”
“没有殿下的命令,我们也不能自作主张啊。”另外一个搭腔。
这实在让他们两难,一个是遵从命令,一个是委屈的不能再委屈的世子妃。
池浅也知道他们难做,失望的垂下了脑袋,捂在手里的包子渐渐失了温。
两个侍卫见自家夫人如此,心里的愧疚感更加了。
“夫人?”影灼正欲从地牢里出来,见池浅抱着一个包裹垂头丧气的站在门口。
“影侍卫!”池浅循着声音望去,影灼立在那。
“夫人怎么在这?”
“我想给殿下送些吃食,你可以让我进去吗?”池浅问的楚楚可怜。
“夫人稍等会儿!”影灼立马回身朝里走去。
要么说池浅这张脸无敌呢,谁见了这楚楚可怜的样子恐怕都会心动吧。
没过多久,影灼的身影再次出现,他微微低头:“夫人,请吧。”
得到了世子的准许,两个侍卫都给她放了行。
池浅跟在影灼身后,徐徐迈步走着,一问一答的声音越发清晰。
“奉了谁的命?”裴承谨的声音传来,池浅抬眸望去,又是昨天那副模样,他端坐着。
“我不会出卖主子的!”阿泽依旧被铁链吊着,那铁链被他挣得直响。
声音坚定,这死侍倒是挺忠诚,池浅想着。
“殿下!夫人到了!”影灼在裴承谨身边停下,池浅也跟着停步。
“殿下可要尝尝今日买的包子?”池浅给裴承谨行了个礼,将手里的包子递给他。
“你倒还真去了?”裴承谨原来以为早上只是说说而已,却没想到她还真去了。
“殿下尝尝吗?”池浅将那包子放在桌上,摊开了包着包子的纸。
香气扑鼻,这包子还有些余热,裴承谨正欲伸手拿一个,却匆匆跑来一个侍卫,附在裴承谨耳边说了些什么。
裴承谨脸色瞬间变了,他立马站起身。
“怎么了?殿下?”池浅无辜的眼睛看着他。
“你自己先回去,我出去一趟。”面对池浅时,他还是稳了稳心绪,说完便带着影灼走了。
人走了后,这地牢里空无一人,只有几个守在门口的侍卫。
池浅刚刚一幅乖巧的样子变了变,她双手覆在身前,正打算收了包子往外走。
“夫人!”铁链响了响,是阿泽喊她。
她回头,又是一笑,听见他说:“有一事求夫人帮忙,不知可否?”
“我凭什么帮你,你不是想杀我父亲?”
“因为……”
“你是上官池浅而不是上官昔柔。”阿泽突然抬眸,略带威胁的眼神直勾勾盯着池浅。
“你莫不是被折磨傻了?”池浅矢口否认,她懒得理他,正欲抬步离开。
“夫人交代主子转移的尸体……”阿泽的脸上满是伤痕,嘴角扯出一抹笑。
“那人,可和夫人长得一样,哦不,是和上官小姐长得一模一样。”可怜,狂妄竟能在一张脸上一同出现。
池浅冷笑一声,款款走向他,脸上依旧带着笑,可阿泽知道她的笑和主子一样,表里不一。
“威胁我?”那张白净的脸走近,偏头一问。
“不是威胁,是求。”阿泽见她松动,语气也软了些。
“?”
“要我做什么?”
“我身上,有一封给家人的信,夫人可否帮我送出去?”说这话时,阿泽眼眶微湿。
池浅怔愣,一个死侍,竟然也有感情!?
也是,死侍在成为死侍之前也是一个正常的人……
“家人?”能成为死侍的,不都大多数是孤身一人的,怎么还能有家人。
“家人。”阿泽将这两个字轻轻念着,带着不舍和爱。
“在哪儿?”池浅无心听这些,直奔主题。
“衣服的夹层里。”他藏的极深,若不是他主动说,任谁也是搜不出来的。
池浅将他说的那个信从他怀里搜了出来,他虽然被打的遍体鳞伤,满身是血,可那封信却是保存完好的,没有一丝被血浸染的痕迹,而且还有一丝温热。
拿完之后问了具体地址便要走,转头时又听见他说,“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有家人吧。”
池浅脚步顿住,阿泽又喃喃道:“他们都以为我死了……”
“我的妻子嫁给了别人做妻子,我的儿女认了别人做父亲,我的父母认了别人做儿子。”
“可他们生活却不好,主子说,若此次任务,我没能活着回去,就给他们一大笔钱……”
池浅动了动神色,此刻倒是说不清对于这个死侍她心里是同情可怜更多还是不屑和轻蔑更多。
“你心里不恨吗?”池浅没忍住,背着他问,阿泽看不见她的情绪,但声音柔软。
“不恨……”
池浅回头看他,阿泽知道那是因为她不解:“上官小姐,爱是亏欠。”
阿泽笑着,所以他一开始就没打算活着回去吗,或者,萧宿言就没打算让他活着回去……
“让他死的有意义……”
萧宿言的声音,此刻回想在池浅的脑中,当时听的时候没细想这句话,但现在,池浅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萧宿言有计划没告诉她!!!
根本就不是让阿泽来杀端王的而是让他来送死的!!!
她想到这一层,皱眉问:“萧宿言同你说过些什么?”
阿泽笑着,却没答,远处却传来了脚步声,能够此刻进来的,侍卫不会阻拦的,只能是裴承谨。
池浅迅速将那封信藏在衣袖里,转身,刚好对上裴承谨的目光。
“阿柔?”裴承谨微微一顿,目光扫了扫后面吊着的阿泽,又看回池浅。
眼神渐渐变冷,他的脸上,之前那些对着她的温柔荡然无存,全部转换成了猜疑:“你为何还会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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