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知贺擦头发的动作顿住了。
他盯着这条消息看了足足两秒,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随即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
宋梨主动问他的安排?
这几乎等同于……她在约他?他几乎忘了上一次宋梨主动发出这样的信号是什么时候了,这种“好事”用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他原本计划明天带小白去郊外公园采风拍照的念头瞬间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立刻坐下,手指飞快地回复:【无事。】
生怕回复慢了对方会反悔。
几乎下一秒,宋梨的消息就回了过来,带着她一贯的简洁和不容置喙:【来我家辅导我功课。下午一点。夏月光也会来。】
柏知贺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但指尖的动作没有丝毫迟疑:【好的。】
第二天下午一点,柏知贺牵着小白,提着一盒精致的李记甜品,准时按响了宋梨家的门铃。
张姨将他迎了进去。
客厅里,夏月光已经在了。
她一见到小白就拿着一个毛绒玩具逗弄,然后带着它玩儿,小白被她旺盛的精力带动着,兴奋地扑跳、转圈,尾巴摇成了螺旋桨,最后累得直吐舌头趴在地上,夏月光还意犹未尽地揉它的肚子,想让它继续起来玩儿。
“小白好像累了。”柏知贺温和地提醒,“它岁数已经不小了。”
“啊!对不起小白!”
夏月光这才注意到小白确实喘得厉害,连忙收手。
突然,她感觉到一道冰冷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抬头对上宋梨面无表情的脸,夏月光立刻像被按了暂停键,讪讪地笑了笑,飞快地从地毯上爬起来,拍了拍衣服:“我错了宋梨!我这就学习!”
她乖乖坐到巨大的书桌前。
宋梨看着夏月光在自己家越来越自在、出入越来越频繁的样子,心里划过一丝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感觉。
这个像小太阳一样、话多得要命、还总带着点傻气的女孩,以一种无声无息、却又无比强势的方式,侵入了她原本壁垒森严的生活空间。
补习在一种时而安静时而抓狂,主要是宋梨面对难题时的氛围中进行。当宋梨看着自己试卷上又一个红叉,耐心快要耗尽、手指捏着试卷边缘几乎要将其撕碎的临界点时,柏知贺适时宣布了结束。
夏月光如蒙大赦,又抱着小白依依不舍地又亲又抱了好一会儿,才在宋梨越来越冷的眼神中,一步三回头地告别,赶着去超市打工了。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一狗。
柏知贺开始收拾散落在桌上的书本和试卷,他拿起宋梨那份错题颇多的卷子,声音温和地开始讲解刚才她出错的关键知识点,试图让她加深印象。
讲完最后一道题,他合上练习册,动作顿了顿,目光落在宋梨略显烦躁的侧脸上,语气依旧平静,却抛出了一个有些突兀的问题:“昨晚……柏知馨跟我说,你用钱砸了一个女孩。”
宋梨整个人瘫在宽大的扶手椅里,闭着眼睛,闻言只是懒懒地掀开眼皮,满不在乎地回道:“嗯,就是我上次在音乐楼打的那个,张琴琴。”
“为什么要那么做?”柏知贺的声音里没有指责,只有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不想看到她,”宋梨回答得理所当然,“想让她赶紧滚蛋。碍眼。”她言简意赅,仿佛这理由充分无比。
柏知贺看着宋梨,眼神变得认真起来:“让人离开的方式有很多种。”
宋梨坐直了身体,觉得柏知贺在质疑她的逻辑:“她只需要弯弯腰,动动手指,就有几千块拿,这比写字楼里那些白领的时薪都要高得多!我这不是欺负她”,她强调着,语气带着一种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属于上位者的理所当然,“我是在用高价换取她的离开!我既没有骂她一句脏话,也没有再动手打她一下!这难道不够‘温和’?”
她下意识地不想解释自己那看似羞辱的行为背后,或许藏着一点想尽快结束张琴被持续羞辱的意图。
捡钱总比□□板要好。
这种解释会让她觉得自己变得软弱,甚至……会被柏知贺小看。
她本就是个性情冷淡的人,情绪寡淡,对大多数人都缺乏共情。
何霜霜她们那一套“金钱万能”、“阶级碾压”的逻辑,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渗透了她。
柏知贺静静地听着她的辩解,感受着她话语里那种对金钱力量的笃信和对“等价交换”的冷漠认同。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从和何霜霜她们走得更近,宋梨身上那种原本就存在的疏离感,变得更加坚硬,也更加……不近人情。
她似乎真的认为,用钱去“解决”一个人带来的麻烦,是高效且无可指摘的。
“上次在音乐楼,”柏知贺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追忆的重量,“我可以理解为,你是无心的,是情急之下的自卫反击。”他的目光直视着宋梨,眼神变得锐利而沉痛,“可这次,在包厢里,你就是有意识的、主动地在‘欺负’人了。”
他一字一顿地说出了那个刺耳的词。
“宋梨,”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和失望,“你这么做,和小时候那些用拳头欺负我的人,本质上有什么区别?”
他抛出了一个宋梨从未想过、也绝不愿承认的类比。不等宋梨反驳,他紧接着抛出了更尖锐的质问:“那你当初收拾那些欺负我的人,又是为了什么?也是为了让他们‘滚蛋’?还是……你只是在享受那种‘收拾’别人的快感?”
这句话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精准地刺破了宋梨为自己行为构筑的逻辑堡垒!
她从未想过柏知贺会这样质问自己!那些被尘封在记忆角落、她自认为是“仗义出手”的画面,此刻被柏知贺以一种近乎残忍的方式重新解读!
从小被父母捧在掌心、从未受过半点委屈的小公主,何曾被人如此直白地、近乎指责地教训过?!
这简直是柏知贺对她说过的最重的话!
一股强烈的、混合着被冒犯的愤怒和被戳中心事的慌乱情绪猛地冲上头顶!
“多少年前的事了?!你现在翻出来提有意思吗?!”
宋梨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她看上去依旧竭力维持着冷静,但微微起伏的胸口和比平时拔高了一度的音量,泄露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我收拾了就收拾了!怎么了?!”她甚至带上了一丝破罐破摔的蛮横,“如果你自己不那么软弱,那么逆来顺受!我犯得着动手吗?!当时你要是敢说一句‘不要’,我绝对不会多看你一眼!更不会去‘可怜’你!”
她将“可怜”两个字咬得极重,仿佛要将柏知贺刚才的指责反弹回去。
柏知贺的眸子剧烈地闪烁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中。
那双总是盛着温和笑意的漂亮眼睛,瞬间蒙上了一层清晰的、受伤的神色。他定定地看着宋梨因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你只是……可怜我吗?”
他问出这句话时,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闷闷地疼。
“不然呢?!”宋梨几乎是脱口而出,语气带着被逼问后的烦躁和不假思索的反击。
大街上那么多人,她怎么不去可怜别人?柏知贺竟然还问她为什么?这简直是无理取闹!
柏知贺胸口那股异样的情绪翻涌得更加剧烈。
他不是要宋梨变成悲天悯人的圣母,他只是希望她能保留一丝对他人痛苦的感知力,不要无意识地、甚至理所当然地做出一些践踏他人尊严的举动,像何霜霜她们那样。
他看着她冰冷而愤怒的脸,第一次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
宋梨看着柏知贺。
他的眼尾微微下垂,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那副受伤又隐忍的模样,竟让她莫名联想到小白眼巴巴看着火腿肠却吃不到时的表情。这个联想让她心头更加烦躁。
一个荒谬又尖锐的问题,不受控制地从她唇边溜了出来:
“那你为什么喜欢我?”
是啊,为什么呢?
明明觉得她是个“恶劣”的人,是个会“欺负”别人的人,又不是什么受虐狂……宋梨真想问问他,是不是被他那个渣爹搞出PTSD了,才会把扭曲的依赖投射到她身上?
柏知贺的身体明显僵住了。
他看着宋梨,那双清澈的眼睛里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情绪——震惊、受伤、难堪、还有一丝被彻底冒犯的怒意。他紧抿着唇,唇线绷成一条苍白的直线,一言不发。
他快速地将桌上的书本、试卷一股脑儿塞进书包里,动作带着一种压抑的急促。
然后,他牵起趴在旁边休息的小白,甚至没有再看宋梨一眼,转身就走。书包带被他攥得死紧,指节泛白。
房门被带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徒留宋梨一个人,僵立在空旷的房间中央,对着紧闭的房门,脑子里一片混乱的空白。
她觉得柏知贺简直是胆大包天,竟敢用这种无视的态度对她,竟敢不理人就走?!
而快步走出宋梨家、牵着小白走在阳光下的柏知贺,心口却堵着一团又涩又闷的棉花。
他脑中回响着宋梨那句“可怜”和“为什么喜欢我”的质问,还有她冰冷愤怒的眼神。
以往每次宋梨生气,无论对错,最终道歉、哄她、找台阶下的都是他。
这一次,他不想道歉了。
这一次,他需要冷静,也需要宋梨……好好想一想。
宋梨一开始对柏知贺更多的是习惯,但随着知道柏知贺的心意,她的心里也在慢慢的发生变化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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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他不想道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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