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还阳光明媚,中午就落暴雨。
天空黑沉沉,硕大的雨滴沉重、飙急,鞭子一样抽打玻璃窗。
我向公司请假,奔赴广州,去参加一个朋友的葬礼。
他叫家音,我们认识了十八年。
十八年前,我们非常年轻,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
那时文学社团招募新人,我满腔热情去报名。
社长就是家音。
他很清瘦,眼睛是浅褐色,不说话时,脸上有种说不清的悲寂。
新人入职,由他接待我。
我提前在□□里联系他,约定见面。
那时手机联络不方便,我问他见面时会穿什么颜色的衣服,我才好认出来。
他立马就回复:不用,你看到长得最帅、最像吴彦祖的那个就是我。
结果到了约定的地方一看,好家伙,只有他一个人。
我试探着朝他打招呼:“吴彦祖?”
家音咧嘴一笑。
我也笑。
因为他的好性格,我们很快相熟。
家音很少写东西,而且写得确实很一般。
我一双慧眼,犀利地看穿他加入文学社的本质——就是泡妞。
他不承认,一口咬定自己是当代鲁迅,批判我小小年纪思想肮脏。
我不服,拷问:“你是因为倪学姐才入的社团?”
倪学姐是社团里的美女,比我大一届,和家音同班,很多男生追她。有小道消息说家音当初是为她来的。
他不回答,反而笑眯眯地问:“你吃醋了?”
“你去死!”我脸皮薄,开不起玩笑,尖叫着打他。
家音身体一侧,躲过我的攻击,劝我:“不要这么凶,不然以后怎么嫁人。”
“要你管!”我气鼓鼓地看他,嚷着要决一死战。
他揉着我的头顶,像撸小狗一样,笑道:“好了好了,别生气。走,带你去吃饭。”
我就说他醉翁之意不在酒,好端端的,怎么会请我吃饭,原来是倪学姐在食堂档口打工。
他把饭卡给我,叫我多刷点。
我说:“不要。”
“拜托,帮个忙可以吧?”他双手合十。
食堂那日做了酸辣土豆丝,空气里都是酸的。
我无动于衷:“你想泡学姐,叫我给你跑腿儿?”
家音曲起指关节,敲我额头,“你这脑子里天天就装这些。”
他耐心讲述,倪学姐家境不好,最近她爸又得重病,她勤工俭学不容易,这个档口可以提成。
“那你干嘛不自己去?”
他掩饰性地咳嗽两声:“我怕刷多了,她会看出来,女孩子脸皮薄。”
“我去不也是一样吗?”
他难言地看我一眼:“你吃得多,不会穿帮。”
我又想给他一拳。
“你就当做好事,日行一善,积大功德。”他拖长声音,将我推过去。
我无法拒绝,受他指使,屁颠儿屁颠儿去刷卡买饭。
倪学姐也不傻,瞥见了饭卡上的照片,给我装了很多菜,但什么也没说。
我突然觉得传言变得不可信——换作其他任何一个同学,家音都会这样做。可换作其他人,不会一眼就认出饭卡上家音的照片。
我心情变好,吃了很多,当然也受到家音的嘲笑。
那是我们认识的第一年。
他总逗我,不跟我对几句,心里就难受。我跟他斗智斗勇,不亦乐乎。
我总跑去社团找他,然后一起去食堂或图书馆。
社团外的路边开满迎春花,一大片辉煌的黄色,像瀑布一样垂下来。学校广播里放一首叫《浅唱》的歌,家音跟着哼:
阳光暖暖的
时光慢慢的
我是蔚蓝的
在静好的岁月边缘张望着
眼前是长长的路,身后是复古红砖教学楼,路边迎春花盛开。我走在家音身旁,风吹过,我的裙摆飞舞。
家音转头看我,惊讶道:“你穿裙子了?”
我翻了个大白眼,走了一路,他这才发现。
家音笑:“第二次见你穿裙子。”
那时候我们总穿肥大的校服,男女同款,很少时间穿自己的衣服。但我与他第一次见时,我穿的是一条白色连衣裙。
我说:“你居然记得。”
家音不说话,只是笑笑。
我说:“等毕业,我就买好多好多裙子来穿,像英语老师那样,每天不重样!”
家音说:“那会有很多男同学找你谈恋爱。”
我想了想,问:“你毕业了会谈恋爱吗?”
家音反问:“你想谈恋爱了?”
他的尾音音调微微往上挑,有点散漫,又有点认真。
我还没回答,家音又说:“看来是有暗恋对象咯。”
“没有!你不要乱说!”我脸上一红,梗着脖子不承认。
“你害羞了!是不是被我说中了?”家音微俯身体,侧着头看我。
我强壮镇定:“没有。”
家音直勾勾盯着我,眼神意味深长,直到把我看得脸都要烧起来。
过了好久,他幽幽地冒出来一句:“你不会是喜欢我吧。”
“怎……怎么可能!”
我简直要吓晕过去,集中目光盯自己的鼻尖,丝毫不敢乱瞟。
至今我也不知道当时家音的表情,是否和我一样,脸上满是心事被言中的羞怯。
但我一直记得那天,微风不燥,阳光正好,广播里的歌声飞扬,家音的笑声轻快。
那是我中学时代最美好的记忆。
……
我以为我们一直会这样打闹下去,直到家音毕业,他打电话来,说要去广州。
他每次放假都会去,因为他姐在广州,不久前他爸妈也搬过去了。
我正在看偶像剧,电视里女主角的台湾腔很嗲。
我受到了影响:“那你记得给我带鸡仔饼吼~”
家音说:“讲话正常一点。”
我说:“还是要荣华楼的吼~”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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